第51章 晚來風雨十四(2 / 2)

他無奈歎息,上前勸道: "小九,她是渡淵劍尊的妻子,她不可能……莫要執拗,先保住性命。"

容九闕縮起來,高大的白狐瑟瑟發抖: "我不要……我不要……"

妖王惱怒: "你便偏要執拗嗎,想想你的母後,若是你死了,她要怎麼辦,她就你一個孩子!"容九闕朝床榻裡縮了縮,少年顫抖的聲音傳來: “正是因為想到了母後,九闕才不能這般……”妖王和容驍齊齊愣住。

容九闕艱難抬起狐首: “母後這些年的經曆……我不能再讓另一個女子承受,那些女狐妖如此,阿黎更是如此……"

當年的母妃嫁給妖王便是因著妖王的發情期到來,彼時的他尚未成親,便找了母妃來。母妃無名無份跟著他的父王數百年,才當上了妃子,後來生下了他。

即使這是妖族本性,但他不能讓另一個人步上母妃的後塵。

況且,阿黎本就對他無意,若是他也如其他狐妖一般肆意尋歡作樂,他便徹底失去機會。阿黎不可能會接受這樣的他。

br />容九闕垂下頭埋進寬厚的狐爪中, "父王,祖父……我不會死的……相信我。""九尾狐族,不也有許多沒有找女子渡發情期的妖狐嗎……"

妖王大怒: "胡鬨,你可知道那些妖狐隻有一人活了下來,其餘的都死在了雷劫下!"

容九闕隻是虛弱地笑, "父王不都說有一人活下來了嗎……而且那人修為還進了兩個境界,也算……值了吧。"

"容徇!"

“父王。”他抬起頭, "請您相信我……請您相信,相信九闕一次……"妖王對上自己幼子倔強的眼眸,一貫冷靜自持的人緩緩紅了眼眶。父子兩個對峙許久,容九闕痛到顫抖也不曾低下頭來,堅決的立場分明。妖王彆過頭去抹掉淚水,恨恨道:“你愛怎樣怎樣,我不再管你。”他轉身準備離去,身後傳來容九闕的聲音。

"父王……"

妖王頓住腳步。

容九闕道: "還請父王給九闕留點自尊……莫要以此要挾阿黎,也莫要……去擾她。"

妖王鼻息都在顫抖,呼吸不穩,眼淚順著汩汩湧出。他沒有回話,拂袖大步離去,殿內隻剩下容驍和化為白狐的容九闕。

容驍看著妖王漸行漸遠的身影無奈搖頭,回身沉沉看著榻上縮成一團的白狐,隨後他薄唇輕抿,朝容九闕走去。

他來到榻邊,低聲道: “遭天譴就遭天譴吧,你是我的孫子,當祖父的合該幫你一次。”

磅礴的靈力從容驍身上而出,強大的威壓令殿門處守著的妖婢們齊刷刷跪倒在地,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

月落漫天,清風徐徐。

司黎閉眼躺在吊椅中。

滄溟鏡在剛出幽冥鬼域的時候便陷入了沉睡,還剩下兩塊碎片,一塊分散在西邊,一塊……滄溟鏡感知不到。

是的,它竟然感知不到。滄溟鏡說: "它的氣息被掩蓋了,我感知不到,需要宿主……自己去找。"

可司黎上哪裡找呢?這世間這般大,要如何去尋呢?

司黎實在是有些頭大。

此時一陣清風

吹來,微涼的風吹散了熱意,腳邊躺著的白虎發出了舒服的喟歎。

司黎睜開眼看向它,那猈虎縮小成幾個月大的模樣,圓乎乎的虎頭憨態可掬,像塊餅子一樣張開四腿攤在地上。

晏行寂出來後,容九闕與容驍收了那些滔天的靈脈,隨後容驍撕開了那禁地的界點,幾人得以出來。

這幽冥鬼域,其實最可怕的僅僅隻是那禁地罷了。

容驍解決了那些已經喪失靈識、變得隻知殺戮和自相殘殺的銀月焰狼。他說: “銀月焰狼一族性情最是堅韌忠誠,若是它們有意識,一定會求我這般做。”

一心以為妖域征戰的銀月焰狼一族,怎麼可能會甘願看見自己變成這般被獸性驅使的畜牲模樣?在解決完獸化的銀月焰狼後,幾人正要出來幽冥鬼域,司黎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嗚咽聲。

她回過頭去,便瞧見那高大的猈虎縮在灌木後,一雙獸瞳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意味明顯。

猈虎在幽冥鬼域待了兩千年,兩千年的孤寂生活讓它不堪忍受,它也清楚地知道或許這一次便是最後一次見到生人,此後幽冥鬼域會徹底關閉,猈虎要忍受萬年的孤獨。

它鼓起勇氣,邁出了腳步。司黎將它帶了回來。如今這廝倒是過的挺舒服,白日裡吃了睡睡了吃,晚上陪著她一起在院中吹著晚風。

妖域近來在布防,看來她提醒容九闕的事情他轉告了妖王,希望這次能順利救下妖域……和容九闕。

想起來容九闕,司黎微微擰眉,兩人已經十天未曾見麵了,妖婢們隻說少主近來在忙。

司黎歎氣,閉上眼吹著晚風,耳邊時不時傳來猈虎的呼嚕聲。身後傳來清淺的腳步聲,夜風裹挾著宛如雪後春山的冷香襲來,司黎睜開了眼。

腳步聲停下,她看過去。

不遠處的樹下,白衣青年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神情平淡,眉眼溫和清雋,袍服領口處繡著銀線,端的是一副高貴清冷的模樣。

司黎就這麼看著他。

自從那次他醒來之後,她已經好幾天未曾見到晏行寂了,隻知道他每日都有在好好養傷。

青年一步步朝她走來,目光始終盯著縮在吊椅上的少女。

猈虎感知到渡劫修士的氣息後有些膽怯,對上晏行寂輕飄飄不甚在意的一眼後。猈虎: "……嗷嗚

。"

它起身飛快朝遠處跑去。

晏行寂終於走到她身邊,青年低垂著眸子看她,神情有些示弱的模樣。

司黎瞧見他這副樣子有些無奈,起身朝一旁坐坐,留出來大片地方給晏行寂。身邊一沉,他坐了下來,身上的冷香隨著空氣傳入鼻息,司黎覺得自己渾身都是他的味道。

玉白修長的手遞到眼前,油紙打開,裡麵的東西絲絲往外冒著熱氣,板栗的清甜香撲鼻而來。"進幽冥鬼域前你與妖婢說想吃板栗,買的晚了些,不知這家合口味嗎?"

司黎看著那油紙中包裹的板栗,個個飽滿圓潤裹著細糖,這般熟悉的做法,是人界才有的。

晏行寂去了人界城池。人界離妖域這般遠……他的傷又剛好。

司黎抿唇,接過了那板栗, “多謝。”她其實不餓,但聞著這板栗的清香,食欲便也被勾起些許。

少女拈起一顆板栗剝皮塞入口中,兩家鼓起像個小倉鼠一般,晏行寂垂首無聲輕笑。寂靜在蔓延,隻有時不時拂來的清風吹動樹葉發出悉窣的聲音,以及司黎時不時輕微的咀嚼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袋板栗已經見了底,方才始終沉默的人開了口。“阿黎,你打算何時動身前去尋滄溟鏡的另一塊碎片?”

司黎頓住動作。

她不知該如何與晏行寂說,說什麼?說妖域近來會出事,容九闕會死,妖域覆滅的事情?

她要等到妖域的事情結束後才放心前去尋滄溟鏡的碎片,這是她的意思,也是滄溟鏡的心願。司黎不知該如何去說這些話。

她便打哈哈: "這幾日有些累,在妖域休息幾天再走吧。"青年沉默著並未應聲,司黎便也以為他信了。

一袋板栗終於吃完的時候,清潤的聲音傳來: “阿黎,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問,無論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要去做什麼,隻管向前走吧。"

做你想做的事情,他再也不會去束縛著她。

那些年的司黎一舉一動全圍著他轉,成親後與他搬去霧玉崖,那裡孤寂清冷,隻有他們兩人。她這般愛熱鬨的人,將自己規矩成那副模樣。

是他對不起她。

少女未曾說話,晏行寂頹然笑笑,話鋒突

然一轉: “阿黎,離開了這麼久,想回青霄劍宗看看嗎?"

司黎一僵。

晏行寂說: “師兄和師伯他們都很想你。”司黎低下頭,緩緩搖首, "不用了,日後再回吧。"

晏行寂沉默著,目光茫然看著那院中靠牆位置的一棵梨樹。花敗了不少,再不複曾經的俏麗,風吹而過卷起梨花飄散在地。

曾經的豔麗,如今也隻剩下落敗。

“真的會再回去嗎?”他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司黎捧著油紙的手攥緊,怔然回首望向他。

坐在她身旁的人漆黑的眸子淡然盯著她,月光從他身後披灑他的臉隱匿在陰影處有些看不太清,但眸底的悲痛她卻能清楚看見。

司黎聽見他又一次問: “事情解決後,真的會回去青霄劍宗嗎?”

會回去嗎?

其實司黎並不想回去。

那個地方於她而言,其實隻是個做任務的地方罷了,這就是本書,原書裡根本沒有阿黎這個人。“阿黎”隻是被臨時按插進來糾正劇情的存在,他們所有人關於“阿黎”的記憶都是被滄溟鏡強

行多加的。

她不是真的青霄劍宗大師姐,也不是真的阿黎。

她是司黎。

少女的沉默說明了一切,晏行寂笑了出來。

他有些不甘心,聲音極度地顫抖: “青霄劍宗不要了,師兄師伯不要了,霧玉崖不要了。”"那我……你是不是也不要了……"

他忍住鼻尖的酸澀,祈求般問她: “如果你有了心……如果滄溟鏡重塑了你的心,會要我嗎?”

他湊近她,高大的身軀將她抵在吊椅上,溫度、氣息,每一個都如煙花般炸開。“你會要我嗎,如果有心……會不會要我呢……”

青年顫抖著唇,距離她格外近,目光祈求絕望。“阿黎,你的心回來了嗎?”

滄敏鏡尋回了一塊碎片,那你的心呢……回來了多少呢?

他的手握上她的手腕,冰涼的如同冷玉,兩人距離太近,他略一低頭便能吻上她,青年的氣息將她牢牢纏住。

他喉結上下滾動,眼眸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

"你的心究竟回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哭包晏行寂:“如果有心……你會要我嗎?”

司黎“……我這人五行缺金隻想暴富,事業未成豈能談兒女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