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昆侖之墟二(1 / 2)

他微微偏頭,安靜站在她身前,本就冷白的臉不知是不是司黎的錯覺,好似更加白了一些。

“晏行寂?”晏行寂回過神來,眼前的少女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沒事,我隻是聽說。"他勾唇輕笑,但笑意略顯勉強。

司黎自然是不信,"你是不是來過啊?"晏行寂脊背一僵,有些微怔。

司黎又問: “你來過嗎?”

這次他回答的很快: "並未。"

青年越過她向前走去,腰杆筆直,白衣翩躚。“阿黎,走吧,你不是說感知到滄溟鏡在這附近嗎?”

在這附近,隻有這座山。

還有那一望無際的海水。

司黎看著晏行寂的背影,眸底晦澀不明。她與晏行寂相識那十一年,是這世上除晏行寂自己外最了解他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有心事。

他真的……來過這裡嗎?

司黎眉心忍不住微蹙,卻瞧見已走出甚遠的青年頓住腳步,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後轉過身來。

“阿黎,過來。”

他眉目舒展,不似方才的模樣,一如既往的溫和。

司黎沉了口氣,邁開腳步朝晏行寂走去。這其實跟爬山一樣,山下燥熱,越往上走越是冷。

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司黎走的腿都要斷了。

"晏行寂,為何我們不能禦劍上去?"

青年卻隻是沉著聲音道: "這座山隻能徒步上去,阿黎未曾覺得上山途中使不出來靈力嗎?"

司黎嘗試了一下,果然,經脈並未被堵塞,但就是使不出來靈力。沒有靈力,何談禦劍。

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

縱使司黎是修士,體格異於常人,爬了還不到三千,雙腿已經疲軟不堪,天色都已經黑透。少女往地上一坐,額上儘是汗水,朝晏行寂擺擺手: “歇會兒歇會兒。”

青年沉默一瞬,從乾坤袋中取出茶水遞過去。

司黎接過大口大口喝起來。

她餘光瞥見晏行寂,問他:"乾坤袋中還有茶水嗎?"

>晏行寂翻了翻,神色有些無措, "隻帶了兩壺,剩下的還有果酒。"方才被司黎喝了一壺。

司黎尷尬一笑,將手中的茶水壺嘴擦乾淨遞過去: “彆嫌棄,喝點水吧,如今靈力受到限製,你一定渴了。"

其實晏行寂不渴。他的食欲甚是寡淡,可以百年不吃一口東西。

但瞧見司黎漆黑的眼眸這般看著他,眸中似乎帶了些關心,主動地給予他好意,心底那塊地方還是忍不住塌陷。

他笑著接過: "好。"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青年的唇瓣觸碰的正好是少女喝過的地方。水珠順著下頜滾落,在脖頸上蜿蜒流過,一直竄入衣領之內。

司黎:

她默默咽了口口水,忽地覺得嗓子眼有些乾澀,連忙彆過頭去,欲蓋彌彰的模樣落在青年的餘光中有些好笑。

“阿黎,累嗎?”身側的青年將水壺收進乾坤袋中,又取出了一包板栗。

司黎:"……"

所以累了要吃東西嗎?

她搖頭, "不累,也不餓。"說到這裡司黎有些無奈, "晏行寂,我們是來尋滄溟鏡碎片的,你那乾坤袋裡都裝的啥啊。"

衣衫丹藥什麼的也就罷了,司黎是親眼見到裡麵都放了什麼的。

番薯,板栗,叫花雞。被褥,躺椅,話本子。各種各樣的吃食和日常用品,以及一些給司黎取樂消遣的物什,就好像他們是來郊遊的一樣。

晏行寂卻並未覺得有何不妥,而是將板栗遞過去,柔著聲音哄她:“你一早起來便沒吃過東西,阿黎墊墊肚子。"

司黎認命接過來。她給自己喂個,又禮尚往來給晏行寂喂了一個。

虛空中飄散著薄霧,並未阻擋住視線,吸入肺腑之間有些微涼,空氣都清新不少。

一包板栗吃了一半,司黎交給晏行寂收了起來。少女拍拍衣裙起身,朗聲道: “走吧。”

她正要抬步上前,眼前白影一閃而過,青年半蹲在她身前。司黎一愣:"做什麼?"

溫潤的聲音傳來: “還有許久,我背你上去。”

"……不用的,

現在我們都沒有靈力,你也會累的,我可以——欻,晏行寂!"

身子陡然懸空,她嚇的連忙抱住身前人的脖頸,他發絲上的冷香湧來,好聞的令她窒息。“晏行寂,我自己可以,你會累著的。”她掙紮著便要下來。

晏行寂的手牢牢桎梏住她的腿,青年脊背依舊挺拔如鬆。"不累,我的體力好,阿黎莫要擔心。"

他說這話時並未想多,但司黎是個滿腦子廢料的,不自主的便想到了彆處。

晏行寂他……

體力確實好,成親那一年,除卻司黎不舒服之時,隻要他在霧玉崖,兩人幾乎每晚都會行房。

經常便鬨到後半夜,直到司黎哭著求他叫停。司黎有些慶幸,還好修士難有孕,否則那般強度,她怕不是要大著肚子死遁。

唉。

司黎幽幽歎氣,帶球跑可不行。她將臉頰靠在晏行寂脊背上,鼻息間儘是他的氣息,絲絲縷縷滲進四肢百骸。

青年每一步都走的極為穩健,氣息均勻規律,並未因著上山便氣喘籲籲,一如既往穩定。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越來越冷,晏行寂取出披風為她加上,重新背起少女。

他身上的氣息實在太過安心好聞,一分一秒過去,司黎時不時跟他說說話,晏行寂每一句都會回應。

直到司黎有些昏昏欲睡,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少,間隔許久才會猝不及防蹦出來一句話。

脊背上的少女呼吸終於規律,已經許久未曾說過話了。晏行寂頓住腳步,司黎的手就交疊在他脖頸處,幾乎蹭著他的喉結,帶著少女的清香而來。

她的披風上麵有一圈毛茸茸的領口,此刻也時不時刮著他的肌膚,帶來一陣細密的酥麻感。

晏行寂仰頭望向一眼看不到頭的長階。隻隔了三百年,心境卻大不相同。

當年的他滿心絕望。如今的他背著他的全世界。時間慢一點吧,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就這麼走一輩子也挺好。

他輕笑出聲,接著向上走去。他刻意地放慢腳步,登頂的時候一晚已經過去,天色微亮。

司黎迷茫睜開眼之時,遠處的天際亮起朦朧的光,驅散了些許薄霧和冷意,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上映襯出斑駁的樹影。

背著他的

青年停下來,與她一起看向遠處山頭上冒出一角的朝陽。

這是兩人一起看的第一個日出。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的現在。

少女剛睡醒意識有些朦朧,看著那遠處的日出,摟緊了晏行寂的脖頸。“晏行寂,出太陽了。”

扣著她雙腿的手一緊,她明顯地感知到身下青年的脊背一僵。

司黎也逐漸回過神來。

他們上山之時還隻是下午,如今竟都淩晨了,晏行寂背了她將近十個時辰!她掙紮著便要從他身上下來,耐不住少女的動作,晏行寂彎下腰來將她放下。

"你一晚上都沒休息嗎,為何不叫醒我?"她湊上前去看,晏行寂依舊神清氣爽看不出來疲倦,看著她的眸中帶著笑意。

“我不累。”

他是渡劫的體格,其實並不需要休息,經常一夜無夢,休息也是入定較多,鮮少會有睡覺的時候。

背著阿黎,他心中歡喜。

司黎卻是擰眉,從乾坤袋中取出回元丹遞到他嘴邊: “吃了。”晏行寂自覺張口吞下,丹藥化開其實有些許苦澀,但順著舌尖蔓延,卻成了濃鬱的清甜。

司黎看向他們來時的路,長階一望無際,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晏行寂背著她爬了一整晚。

“阿黎,我真的不累。”見少女隻是盯著那下麵的台階看,晏行寂有些無奈地喚著她,心底卻悄然浮現蜜意。

司黎回首,少女似是歎了口氣,隨後從他身邊走過。

“走吧。”

"好。"

向前走了不遠,司黎便瞧見了那所謂的……神殿。其實說是神殿也不準確。

那宮殿坐落於山巔,建築風格是司黎在這修真界中從未見過的,倒是有些像她那個世界的西幻建築風。

宮殿有些破敗,布滿了蛛網灰塵,牆壁上隱隱還有裂痕,十根天柱拔地而起在殿前佇立著,天柱卻滿是裂痕,整個神殿儘是歲月的痕跡。

這……真的是神所居住的宮殿?

可若不是,誰能有這麼大本事穿過西海?那仙山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層台階又是誰所鑿,這神秘詭異的宮殿是誰所建?

司黎邊往前走邊看向四周,在距離神殿數十丈外

,一棵蒼老虯勁的巨樹挺拔而立。如今正值盛夏,即使是在山頂,它也依舊枝葉繁茂,鬱鬱蔥蔥,象征著磅礴的生命力。

司黎震驚的並不是它的生機。而是……那上麵掛滿了紅綢。

整棵樹上掛滿了數不清的紅綢,隨風搖曳著,因著雨水的衝刷顯得有些頹敗,紅色已經背衝刷掉許多,有的甚至已經破損,但無一個掉落在地,樹下沒有一根掉落的紅綢。

隔得這般遠,司黎也能隱約看見那紅綢上似乎寫了字。

她呢喃道:"有人曾來過這裡。"

傳聞西海有仙山,仙山上有神殿,神殿前有神樹,寫上願望掛上紅綢便能實現願望。

有人曾經爬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層高階,爬上了這神殿,一筆一劃寫下了滿樹的紅綢,求神明實現他的願望。

她突然想起了晏行寂的話。

"不止有霧氣,還有彆的。"——"它受到攻擊會下意識呼喚同伴。"

“那凶獸獠牙很多,咬人很疼,唾液還有毒素。”"神殿存在,神樹也有,但實現願望是假的。"

他為何會知道那麼多?

司黎回過頭來,身後的青年目光望向那棵掛滿紅綢的樹,下頜微揚,眸光有些茫然。察覺到司黎的目光,他看向少女。雙目對視,司黎讀懂了他眼底的情緒。

少女轉身,毅然決然地走向那棵神樹。

"阿黎……"

晏行寂伸手想要去拉她,可司黎的背影是罕見的堅決,大步走去不給他任何機會。修長的手指尖輕顫幾下,青年的眸光有些無措,終究還是緩緩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