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直麵渡劫後期的威壓,這可是接近於仙的存在。
他們眾人合力都未能阻止那天柱崩塌,晏行寂竟然以一己之力……將那天柱慢慢扶正。天柱上的裂縫不再蔓延,歪斜的天柱漸漸糾正歸位。
青年微微歪頭,唇角輕勾,眸底深藏的卻是無儘的殺意。
浮屠惡鬼的聲音微弱下來,晏行寂臉色蒼白,卻還是拉著那天柱複歸原位。
在天柱歸位的前一刻,透過天柱上的裂縫,晏行寂對上一雙淺淡的銀灰色瞳仁。他銀發披散在身後,麵容皎皎如神明,含著笑意看著晏行寂。
眾人並未見過這人,卻能感知到他身上的威壓。僅僅隻是被他的眼神掃過,便已經覺得脊背上湧起一股寒意。
而他們的渡淵劍尊似乎認識那人,方還冷靜沉穩的青年,在一瞬間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威壓。渡劫的怒意散開,本就重傷的弟子們有些承受不住,紛紛捂住胸口吐出大口鮮血。
晏行寂微微啟唇,聲音似切冰碎玉: "蓮朝。"
蓮朝?
眾人一時間呆愣。
容九闕不可思議地看向那裂縫中地人,銀發銀眸,是那墮神蓮朝。蓮朝不是在須彌芥子之界嗎?
他忽地想到了什麼,少年的臉色瞬間凝重,再顧不得自己斷掉的經脈,咬牙撐劍起身來到晏行寂身邊。
蓮朝看著兩人,唇角的笑意越發濃厚。疏朗的聲音響徹整片東海上空: “晏行寂,和你的小夫人一起,等我。”
天柱徹底歸位,裂縫被晏行寂用結界封住,蓮朝的臉消失不見。容九闕看向身旁的人,晏行寂明明麵無表情,可卻叫他瞧出前所未有的殺意。
少年並不畏懼他的臉色,隻焦急問:"蓮朝在浮屠川,他不是在幽冥鬼域嗎?"
晏行寂並未應聲。
容九闕自己便猜了出來,少年一瞬間頹然:"幽冥鬼域的須彌芥子之界,可以通往浮屠川……"須彌芥子之界的浮屠惡鬼,比浮屠川裡封印的要多上數倍。那若是浮
屠川裂了….
須彌芥子之界的浮屠惡鬼,也會傾瀉而出。
少年茫然看向東海對岸的浮屠川。十三根天柱,封印的是食人血肉的浮屠惡鬼。
他又喃喃問: “蓮朝為何提起阿黎,他還是想殺阿黎嗎?”
青年依舊未曾說話。容九闕轉過頭來看他:"他到底為何殺阿黎?"
晏行寂回眸看他,少年筆挺的身形因著受傷有些佝僂,淺眸中滿是焦急。他在擔心阿黎。
"你說話啊,阿黎如何了?"
青年冷聲道: “妖王,阿黎是我的妻子,我自會用生命去守護她,與你無關,妖王還是先穩定下來你們妖域吧。"
他轉身便要離開,容九闕又上前攔住他。
"你到底將阿黎——"少年的話沒有說出口。他看見了青年的脖頸處,掩蓋在衣領下的抓痕。
連續好幾道,在冷白的肌膚上有些觸目驚心。甚至還有……吻痕。晏行寂與阿黎.…
他的眼眸忽地就紅了。縱使知道自己已經輸的徹底,可看到他們重歸於好,還是心疼的無法呼吸。
他那麼喜歡的人,違背九尾狐族的生性與本能都要去喜歡的人……這一個月來,她在與另一個人抵死纏綿。
容九闕的聲音在顫抖:"你與阿黎……你與她……"
晏行寂微微皺眉,拉起衣領掩蓋住脖頸上的痕跡,看也不看容九闕一眼。"妖王莫要再宵想我的夫人了,我們便是你看到的那般,她還在等我回去。"
晏行寂還未走出幾步,身前便攔下幾道身影。那些門派的長老們持劍立於他身前,晏行寂負手看著他們。
一人上前來說: "今日多謝劍尊出手,但劍尊之舉也隻是緩兵之計,若無滄溟鏡……浮屠川還是會裂開的。"另一人附和說: "懇請劍尊顧全大局,讓夫人出來救世……"
他的聲音漸弱,因著眼前的青年微微眯眼,眸底的威脅令他不敢再說話。
晏行寂問: "你以為我方才出手是良心發現要救你們嗎?"
攔路的人齊齊一怔。
便看見晏行寂
唇角的笑意嘲諷,淡聲道:“我出手是因為天柱崩塌會吵我夫人睡覺,自作多情。"
"滾開。"他輕飄飄揮袖,攔路的人像是斷翅的蝴蝶般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他剛要禦劍離開,方秉青卻攔在了晏行寂的身前。
方才高傲森寒的青年一怔,周身的威壓不自覺收起。
方秉青歎了口氣,抿著蒼白的唇衝晏行寂道: “師兄知道你不會不管浮屠川的,行寂,與阿黎好好過這段時間吧,這裡有師兄在。"
晏行寂眼睫微微垂下, “嗯”了一聲後轉身離開。白衣青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見。
方秉青看著他的背影,終究還是歎了口氣。這孩子十五歲入青霄劍宗,不過幾十歲便修成了金丹,一百歲渡劫,當真是天之驕子。
可這四百年裡,真正歡快的時間隻有不到兩年。如今……也不知還能再有多久。
紅日西墜,霞光暈染開來。
司黎醒來的時候又是傍晚,白日與晏行寂折騰到日頭高升,一覺醒來晚霞都出來了。她坐起身來,青年不見蹤影。榻邊放著衣衫,她穿戴好出門。
院中被打掃乾淨,霞光泛紅,將天際染透。晏行寂也不在院中。
司黎並未去找他,她抬步下階,梅樹下擺了一張躺椅,是晏行寂前些天親手造的。
少女朝上麵縮去,心下一片平靜。
霧玉崖的結界比之前更強了,晏行寂走之前加強了結界。他怕驚擾她嗎?
霧玉崖離東海不遠,浮屠川近些時間的動亂她能感知到,隻是不願去麵對罷了。她太貪戀這最後一點時光了。
許久未曾出現的滄溟鏡開了口: "宿主,你在傷心嗎?"
司黎笑了笑,抬手遮住眼眸。少女閉上眼,回它:"沒有。"
滄溟鏡卻並不信。
它在司黎的心脈處,司黎的情緒它自是能夠感知到,她分明鬱結沉悶。可她不說,滄溟鏡便不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它以為司黎要睡著的時候,少女卻又開了口。司黎問它: "那些陌生的記憶……我什麼時候可以看完?"
浮屠川快崩裂了,她不
知還有沒有機會。滄溟鏡隻答: “隨著你的修為進境。”進境。
司黎問:"這次封印浮屠川……我一定會死嗎……"
機械音支支吾吾: "我會儘力留你一命的,宿主……我也不想你死……"
沒有人想司黎死。晏行寂,滄溟鏡,整個青霄劍宗都想她好好活著。
司黎說:"我不怕死,隻是我若是死了……晏行寂要如何呢?""晏行寂要怎麼才能活下去呢,我死了,他要如何活著?"
滄溟鏡並未應聲。
司黎又笑了笑,聲音放鬆道:“你知道蓮朝想要做什麼是嗎,你迫於某些壓力不能與我說,需要我自己去發現?"
"……宿主,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司黎了然頷首,並不管它的回複,自顧自說:“我也知道了,蓮朝為何對晏行寂執拗一心想要殺我,想要讓晏行寂飛升,是因為他出不來那須彌芥子……不,仙界,他出不來。"
"但蓮朝想要晏行寂,於是便隻能讓他飛升上去,我非常確定他想殺晏行寂,因此他也想殺我,我阻攔了晏行寂飛升,可他為何要殺晏行寂……"
滄溟鏡不敢說話。
司黎唇角勾起弧度,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少女聲音一瞬間冷淡: “他是天道殺不了,瑤月與我說天道是世界意識選擇的,蓮朝做了那麼多壞事,這個世界早該察覺到了……而他那麼想要殺晏行寂,他在害怕是嗎?"
滄溟鏡依舊未曾答話。
但此刻,不答話便是最好的恢複。它也在故意跟她透露消息。
是啊,為何偏偏是晏行寂?
為何她的任務對象是晏行寂,為何蓮朝想要殺晏行寂?
司黎知道滄溟鏡的意思,便順著繼續往下, "蓮朝害怕晏行寂,是因為……"
"晏行寂是世界意識選擇的新一任天道。"
少女的話剛一落地, “吱呀”的聲音響起,院門被推開。
青年一襲白衣,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口,黃昏在他身後,霞光漏了出他筆挺的身形。他拎著一袋
油紙,板栗的清香撲鼻而來。
晏行寂笑著朝她走來:"阿黎。"司黎看著他有些愣神。
滄溟鏡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晏行寂是唯一可以殺死蓮朝的人。”"他不會死的,沒有人可以殺他。"
"但是宿主。"滄溟鏡頓了一瞬,機械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需要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