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好,那咱們就這樣通過了。何露這兩天你收拾收拾。往年都是去咱們隔壁市,來回來也就一天,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是這樣。你做好心理準備,先同家裡打好招呼。”

何露對這次機會還是比較滿意的,最起碼她能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雖然這麼說有點矯情,但是何露就是覺得各地的60年是不一樣的。

既然佛係領導給她放了兩天假,她打算先回羅嬸子家裡一趟,剩的過兩天羅嬸子找她的時候找不見人影兒,順便再同羅和平說一聲。這房子的事還得等她回來了再決定。

“你這閨女,自己就敢跑去外地學習!膽子真大。”羅嬸子嗔怪的說道。

何露見羅嬸子擔心,趕緊說:“沒啥,廠裡組織的,還有彆人一塊去,總不會出事兒的。”

羅嬸子想了想,“要是去近的地方還好,去遠的地方了人生地不熟的,那才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對了,乾娘這裡還有點兒零票,你拿走路上要是有個好歹,你也能照應一下自己。”

“不用,乾娘,我有錢。”八月十五回來上班之後,廠裡就發了當月的工資。她把吃的糧食往食堂一交,剩下的錢就存起來。現在她手裡的布票可是攢了不少了,還有她覺得有用的像什麼工業倦之類的,她都存了起來。倒是像蔥花票,糧油票之類的,她通通的給了何小南和羅嬸子。

不過這些布票可遠遠不夠買衣裳,也不知道當初薛二菊是怎麼舍得給何雪買那麼多的衣裳?

難道真的像常麗梅說的那樣,何雪不是常麗梅的孩子,而是薛二菊的?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楚,說不定到時候就能給她致命的一擊呢。

等羅和平回來,她便說了一聲,她近段時間不在縣城裡,順便問他:“你有什麼需要帶的嗎?我可以幫你看看。”

“你去哪個城市都還不知道呢,還說幫我帶東西?還是算了,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羅天亮在旁邊卻說:“小露,你幫我帶點好吃的回來,等回來之後哥給你錢啊。”

“吃貨”何露在心裡默默的說了一句,發現羅天亮整天除了吃,就沒彆的什麼正經事兒。

“對了,彆忘了我的煙,看看有好的給我捎回來!回頭給你錢。”

羅嬸子走過來打了羅天亮一巴掌:“讓你妹妹乾活,還讓她先掏錢?去取了錢給她。”連帶著剛剛拿出來的毛票,一股腦的都給了何露。

不容何露拒絕,“你這孩子,手裡多拿點錢有底。我告你說,火車上可是有拿小偷,你把錢啊放在筆記本了。彆人誰知道錢擱在這個裡頭。”

何露回去的時候,就把錢放在了自己本裡的夾層,這的確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樊山蘭看見她回來蔫蔫的說:“你們工會是不是讓你去學習呀?我們廠委選的不是我,我娘竟然也沒有選我,真是氣死我了。我也好想去呀,咱倆作伴去多好呀。”

何露看著她快哭出來的表情,好笑的安慰道:“沒事兒,等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特產,你不是想要那個薑黃色的毛線,我看看那裡有沒有。”

“我不要毛線,這不是毛線的事兒,我就是想和你一塊兒去。”她情緒低沉連毛衣也織不下去。

“這樣,等咱們以後專門找機會出去玩。我不在的幾天,你不是正好獨自霸占宿舍啊。你說是不是啊?對了,你們廠委是誰去啊?”

樊山蘭不想說,見何露一直笑著看她,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孩氣,隻好說:“我們廠委是讓秦帆去的,就是那個年紀比較大的阿姨。”

何露仔細想了一下,對這個人倒是沒有什麼印象。好像隻是看起來精神不錯的老太太。倒是下窯的工人去的是牛冰萍的弟弟牛華生,牛冰萍還很神氣的對愛紅說:“你看我弟也是積極分子,也能外出廠子去學習。我弟雖然不是第一考進來的,現在混的也不錯。”

愛紅無所謂的說:“好像誰沒去過似的。”

“你!”

不過等領導下達命令,這次去的是隔壁省會s市的時候,廠裡還是炸了鍋。

“怎麼去那麼遠?小露你一個人實在不放心,這樣我去和領導你彆去了。”何小南知道後一臉的不放心,“你一個小姑娘怎麼能跑那麼遠?”

“大姑沒事兒,這是廠裡安排的,再說還有兩個同事,肯定不會出事兒的。”何露聽說是去那著名的煤炭城市的時候,心裡還是非常高興的。

何小南還是不同意:“你懂什麼!知人知麵不知心,更何況還有一個男娃子一塊去。”

三個人中唯一的男娃子就是牛華生。

他們家那麼重男輕女,估計也不會讓他出去了。

事實上何露想錯了,完全低估了這個時代對去大城市的向往。牛冰萍的娘現在逢人就說自己的兒子出息,要去大城市學習了。

就連牛冰萍也是一臉高興,好像去的人是她一樣。

廠委那邊至於為什麼要一個老太太去,其實一開始也在猶豫是否讓她去,但是見她無兒無女沒有牽掛,本人又想去,最終便同意了。

秦帆有五十多歲了,隻是她一輩子沒有結婚,更談不上有孩子了。這種人在後世特彆多,但是在這個年代何露特彆佩服她這種精神,實在是出個門都會被指指點點。

秦阿姨精神爽利,幾乎沒有白頭發。三個人先是在廠裡碰了個頭,阿姨笑著說:“你們可能沒坐過火車?到時候隻管聽我的,我年輕那時候也是去過好多地方。這次去這裡也算是故地重遊了。”

兩個人都沒有意見,就把指揮權交給了她。秦阿姨在他們出發之前,還特意囑咐他們:“咱們這次去學習,像七大姑八大姨讓你們捎的東西還是儘量少帶。說實話,等你稍回來之後,他們就不給錢了,到時候你們也難做。”

這算是句肺腑之言了,這時候出趟遠門不容易,誰不是讓人給捎點東西回來?但是家裡條件都困難。所以這一來二去的就有賒賬變成了理所當然。

由於是自家的親戚,到時候你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十分為難。

薛二菊在知道何露要出遠門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後悔的,早知道就晚點把她遷出去,這樣說不定還能沾點兒好處呢。

這幾個孩子,一個一個都是白眼兒了,看何建軍現在也整天不著家,自己想辦個什麼事兒,還得親自動手。哪有以前日子過得如意?所以她越發想念起曾經的好時光。

何興國抽煙抽得更凶了,他本來就是個好麵子的人,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和閨女斷絕消息的事說了出去,弄的他總覺得一出去就被人指指點點,抬都抬不起頭。

“還有啊,這兩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坐火車那可是真累。”秦阿姨特意又囑咐了一句。

何露沒有特彆在意,等坐了一次火車就發現和自己想的真是差遠了。

她走之前去了一趟愛紅家裡,前幾天國元的幾個朋友來家裡吃了頓飯。個個都是大個子,一進門就大癡咧咧的說道:“姐,恭喜你們搬家啊!我和國元那是過命的兄弟,誰要是欺負你們了,和我說一聲。”

愛紅笑著點點頭,也不關門,大聲的說:“你看看你們,來就來了,送啥東西?”

“那可不一樣!”來人也很會意,故意對著門口說:“姐,兄弟隻有一句話,不管啥事直接來找我。咱不說彆的,打個架還是在行的!前幾天那個高中生被人把腿打折了,下麵也被切了,知道是誰乾的不?”

隔壁鄰居顯然知道這高中生的事,聽到這裡哪裡還敢聽下去,自是把小心思都收了起來。

愛紅好奇的問:“這事真是你們乾的啊?不是說是紅衛兵乾的?”

“不是紅衛兵乾的,應該是他們之前的仇人乾的,他娘不是天天去人家家裡鬨嗎?”何雨在旁邊補充道。

“哈哈,我也不知道是誰。權當逗姐姐玩,這國元交給我的任務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啊,姐。”

沒有聽到八卦,愛紅還有些失望。不過想著以後沒人敢找他們的麻煩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何露過去的時候,他們這幾天的日子還算平靜,隻是何雨和愛軍的神色都特彆低沉,明顯是剛哭過的樣子。愛紅在旁邊捅了捅她:“彆問了,出來和你說。”

兩個人去國元的屋子坐了會兒,何露問道:“他們兩個是鬨矛盾呢,怎麼都哭過了?”

愛紅搖搖頭,“不是,她倆回來說學校的校長被□□了。心裡正難受呢。就是咱們上學的時候,那個叫王一行的校長,大概70多歲的老太太,滿頭銀發,被紅衛兵們勒令爬在操場上像狗一樣,走了一圈又一圈。”

何露知道這個校長,原主上初中的時候,校長每次在開學典禮上,都氣質洪亮的鼓勵大家好好學習,宣揚毛、主、席精神。如今卻被掛上木頭牌牌子,像個畜生一樣被對待。

這些紅衛兵就是現在也都是她的學生啊。

她十分理解這兩個小女生情緒的變化,愛紅也抹了抹眼角的淚,“這還不是最慘的,昨天晚上校長從樓上跳了下來。”

這才是讓所有人都震驚的結果,有太多太多的人在這個時候沒有挺過去。就是挺過去的,也是遭到了非人的十幾年。

何露沒有再進屋去看她們兩個,一個人走在小路上,想著也許天上的那顆星星,就是這位睿智博愛的校長。

就算是這樣,第二天她就要往s市出發了。

生活總是推著你繼續,不給你一點停留的機會。

秦阿姨手裡提著一個包,倒是輕裝上路。牛華生倒是背了很多東西,他娘見他第一次出遠門,那是什麼也想著給他帶上。

“你們的介紹信都自己拿好,要是沒了這個,可就被當作特務造反派抓進去了,切記切記!”秦阿姨把廠裡給他們開的介紹信給了他們。

大家都知道事情的輕重,何露仔仔細細的把這封信放在了衣服的內兜裡,確保萬無一失。

三個人到了火車站,現在的火車站和後世大規模又寬大,又服務好的不一樣。隻有一個破舊的小樓,窗口就一個,旁邊的小黑板上寫著幾點幾分開往哪裡。

不少人都或蹲或坐在候車大廳,讓原本狹小的地方顯得更加擁擠。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像後世動動手指就能訂上車票,現在不用高峰期,就是平常你也得自己來火車站買車票。要是遇上什麼事情,火車晚點不說,甚至會直接停運。

所以很多人為了不錯過火車的信息,乾脆直接住在候車室裡。

秦阿姨問窗口的售貨員:“同誌您好,買三張去s市的火車票。”

“介紹信。”簡短而沒有溫度的三個字。

秦阿姨把他們的介紹信遞過去,那人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才說:“一共3塊兩毛錢。”

這錢雖然是廠裡給的,但是秦阿姨一輩子勤儉節約慣了,用手帕包了裡三層外三層,就這樣一毛一毛的遞給售貨員。

就這樣,他們在候車室等了將近三個小時,肚子早已饑腸轆轆,才等到火車。

現在講究是先上先得,不按照座位坐。如果上的晚了,自然是沒有坐,牛華生和何露早已經做好準備,使勁往上擠,秦阿姨知道自己戰鬥力不行,在後麵緊緊的跟著。

何露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擁擠過,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的人,讓她差點都站不穩。手裡的包要不是秦阿姨提醒,都差點散落一地。

男孩子有的直接乾脆從窗戶裡蹦進去,這樣倒是省得擠了。牛華生見狀也從窗戶裡跳了進來。

等她上了車之後,發現自己頭上的帽子掉沒了,頭發全散了。地上還有一隻不知道是誰的鞋,還沒看清楚,就被一個人直接撿走了。

誰說坐火車很美好的,沒有一點戰鬥力的話,簡直就是被虐的對象。

關鍵這車裡的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幸好現在的綠皮車還有窗戶,能夠稍微緩解一下。

牛華生占了一個位置,何露到的時候已經沒有空座兒了,她和秦阿姨把包都給了牛華生,兩個人站在過道。

這擁擠的空間還不如候車大廳呢,好歹還能坐一坐。

牛華生有些不好意思,堅持讓秦阿姨來做,秦阿姨擺擺手:“沒事兒,彆看我年紀比你大,我身子骨好啊。你先坐著,等我累了再和你換。”

對麵坐著的一盒老頭看著秦阿姨問:“小姐妹,你多大啦?看著都比我年輕。”

兩個人便攀談起來了,說著說著,原來目的都是一樣的。坐在牛華生隔壁的是一個小女孩看了他們一眼,目漏不屑。

“你們去s市乾什麼呢?走親戚?”

“我們是磚廠的員工,廠裡組織去那裡學習。這不也有機會出來走走,想當年我可是在生活了好幾年了,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化。”

那老頭說:“變化倒是沒太大的變化,說著又壓低了聲音,“就是人都變了個樣兒。”

這聲音恰好他們周圍的幾個人聽見,那女孩兒看了他們一眼,本想出聲打斷。但是見他們人多勢眾,還是悻悻的閉上了嘴

何露和牛華生兩個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姑娘,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老頭又轉過來問何露:“你也是磚廠的員工啊?我看著你麵相這麼熟悉,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何露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仔細回想了一番,實在是沒有見過這般歲數的老頭啊。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這歲數大了就是不行了。”

等到中午廣播賣盒飯的時候,大家都蜂擁而至,何露趁著這個時候找地方休息了一下。讓牛華生拿著飯盒去打飯,反正對於這個時候人人都想吃的夥食,她隻是表示一般般而已。

牛華生打過來的飯竟然是茄子燉肉,雖然混不清到底是茄子還是肉,但是香味兒挺足,看著就讓大家垂涎三尺。

“我看見跟他們乾部特供的都是紅燒肉。”牛華生一臉羨慕的說,“他們還能睡臥鋪車,就和在家裡躺著一樣,多享福。”

嗬嗬,過個二十年隻要有錢啥都能坐。

秦阿姨吃的滿嘴流油:“小牛你還小,你和小何兩個人說不定以後就升上去了。不像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們倆快吃,這茄子可真香!”

那老頭一直沒有動身打飯,秦阿姨看見之後給他一個三合麵饅頭,“我們這裡多的,小何胃口不行,給你吃了。”

那老頭擺擺手,這一個三合麵饅頭也要好幾毛錢呢,平白無故的他怎麼能受這麼大的禮?

“大爺您快吃,火車上的人太多了我實在吃不下。”

“不用啦,我帶著窩窩頭呢。再說你這個孩子一會兒就該餓了。”

秦阿姨見老頭拿出已經硬邦邦的高粱麵窩窩頭,硬的簡直都讓能把牙硌下來,強硬的把窩窩頭奪過,塞給他饅頭,“讓你吃就快點吃,小何也是好心。”

那老頭推辭了兩次,隻好接過吃了起來。他因為有事,所以身上的錢都不敢亂花。本想坐著下了火車,再隨便吃點窩窩頭,不承想還碰見了幾個熱心的好人。

吃完飯沒多大工夫,大家就開始犯起困來。牛華生乾脆躺在了火車下麵的空檔裡,這樣腿腳也能伸直,位置就留給了何露和秦阿姨,兩個人擠擠正好坐下,就是裡麵那個小姑娘臉色不高興的嘟囔了幾句。

將近十幾個小時,破舊的綠皮車沒開一會兒就要停下來,上上下下的人們又要熱鬨的嗡嗡一番,帶動著空氣中悶熱的氣流。

就這樣煎熬了一路,等天色已經黑透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s市。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蟲很多,捉了表麵上的一部分

鞠躬感謝提醒蟲多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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