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本就有除妖魔的職責,天道也是認同的,隻是從城隍廟建立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短到連孟婆借助城隍神力清理轄下妖魔都覺得有些吃力。
她朝墨霄彎了彎眉眼,如冰雪初融,春光乍破,墨霄再大的怒氣也散了。
泄憤般揉亂了她的頭發,墨霄道:“下次可彆擅作主張了,你想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孟婆點了下頭,眉目如初雪,純白無辜,竟顯出兩分乖巧來。
墨霄手指動了動,又深知此時場景不對,不得不扭過臉,輕咳兩聲,“走吧,我們去找那個魔界護法。”
羊棟藏得嚴實,人間的科技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哪怕是他手底下的妖魔們在外頭狂歡的時候,羊棟也至始至終沒有露過麵。
無論是管理局還是冥界,都抓住妖魔審問過,還是沒有找到他藏在哪。
“真是,”墨霄不知是嘲諷還是讚歎:“老謀深算。”
人間科技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羊棟竟然到現在都沒被捕捉到蹤跡,不可謂不厲害。
為了找尋他,判官親自卜算,可惜現在天機難明,判官沒有算出什麼,隻得讓外麵的鬼仙及小鬼們親自出麵尋找羊棟。
墨霄捏了捏孟婆的手指,笑道:“能動用大半冥界的力量去尋他,他這麵子堪比魔帝了。”
要知道可是連他這個前冥王都出麵了的。
“走吧,”孟婆拉過他邁出法域,同時傳音周林秋,令她安撫民眾。
周林秋本就在做此事,人間妖魔作祟,普通人能察覺到其中的危險,有些人知道城隍廟中有真神,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住在廟中。
廟中有真神在,周林秋肯定是不能答應的,但每日前來上香的香客又不能不接待,周林秋忙得腳不著地。
她揉了揉眉心,法力在體內遊走一圈,將疲憊消去,周林秋又走出去忙碌。
派到簡市的是烏安這一支小隊,他負責的不止有簡市一市之地,見了天中女神,知道有城隍庇佑,烏安領著眾人朝城隍廟恭敬一禮,謝過城隍。
“留個人在簡市幫襯周廟祝,”烏安很快做好決定,“其餘人隨我去鄰城。”
簡市基本無憂,但其他城市還需要人去處理妖魔。
烏安等人登上直升機的時候,墨霄兩人剛從法域出來。
他們這些人的實力在墨霄看來猶如螢火,“精氣神倒挺足。”
在墨霄的感應中,氣機堅韌上揚,當得他一句不錯。
孟婆彎了彎唇,孟婆一脈素來心軟,到她這裡,因為多年所見都是人類,孟婆對他們很有幾分親近喜愛。
墨霄撇了下嘴,捧著她的臉將她扭過來正對著他,不悅道:“不準看他們。”
烏安隊伍裡都是男的。
孟婆一怔,半晌笑道:“都是一群孩子。”
一群年不過半百的孩子。
墨霄哼道:“那也不成。”
……
穆清麵無表情揮散了水鏡,她隻是想看看人間情形,誰想見了一盆狗糧。
成程摸了摸勾魂鎖鏈,抬頭道:“陛下,我也想去人間。”
要說冥界誰最忙,旁人怎麼想成程不知道,反正他覺得自個是挺忙的,大善大惡之人全由他一個人去勾魂,沒人能幫他。
尤其是最近人間亂,小鬼都不敢隨意出去,冥界也不舍得放他們出去被妖魔當零嘴吃了,去人間的都是修為到一定高度的大鬼。
成程想放個化身去外界都被阻止了,必須要親自去勾魂,保證大善大惡的亡魂能平安到達冥界。
畢竟這兩種極端亡魂都很是珍稀,對一些食鬼的妖魔來說是大補。算下來,成程已經許久未曾歇息了。
他眼巴巴望著穆清,仗著臉嫩,很有幾分可憐。
崔老頭盤坐在一旁,抬頭瞧了一眼,冷嗤道:“老不休,不要臉。”
“誰老了?!”
成程炸毛,指著自己的臉對崔老頭怒目而視,“看看看看,本少爺永遠十八!”
他死的時候還是個青蔥少年,多年修行麵容未改。
崔老頭翻了個白眼,“你瞞得過誰?”
判官在穆清下首一直閉目推算,此時才睜開眼睛,彈指在空中勾畫出一副縮小的人間地圖,某一處點著朱砂。
“成程,崔老,”穆清指了指那處:“那是魔界護法所在之地,你二人前往緝拿。”
成程先是歡喜想要應下,又瞪大眼睛,“還要崔老頭去?他能頂什麼事?一副垂垂老矣將死模樣。”
崔老頭皮笑肉不笑,身如鬼魅,閃到成程身邊,輕易便鎮壓了他,提著他的衣領向二人行禮,“陛下,判官大人,老朽這就去了,必將那魔物擒拿回來。”
他拎著成程便外走,成程驚詫的聲音遠來傳來。
“哎,崔老頭,你怎麼這麼厲害啊?”
“嗬嗬,老朽哪裡厲害,垂垂老矣,將死之人。”
“彆啊,崔老……崔老您彆記仇,輕輕輕……輕點!我錯了!”
“成大人怎麼會錯呢?老頭子的確快死了,您可沒錯。”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嗬。”
崔老一聲冷嗬傳來,嘲諷意味十足。
判官道:“崔老是上上任冥王時的老人,年歲已不可知,法力深厚,隻比墨霄稍差一線。”
“成程,”判官露出些無奈,“他成為亡魂時年紀小,多年未有長進,不曾見崔老動過手。”
不然也不敢當著他的麵說那樣的話。
穆清笑了笑,目光落在半空那副精細的地圖上。
“判官的卜算之術,實在精妙。”
不像她,她還是不擅長此術,純粹是拿修為來湊。
“陛下過獎。”
判官語氣平淡,寵辱不驚。
穆清又道:“天道被天帝所製,天機混沌,不知判官是如何算出羊棟下落的。”
“天機混沌,卻有跡可循,尋之即可。”
穆清看了他一眼,“判官深藏不露。”
他說得平淡,可若是那麼輕易便能尋到規律,也不會有“混沌”一說。
穆清點了點彼岸花纏繞的座椅,閉了閉眼,混沌的天機讓人一瞬都不想多呆,若修為不足者,隻消瞧上一眼,便要崩潰了。
“尋羊棟蹤跡,於判官而言大材小用,”她語氣平常,“不知判官可還瞧見了什麼?”
穆清側首望去,判官今日著了一身黑袍,袍身上繡著紅色妖嬈的彼岸花,卻並不顯輕浮,被他穿出了一身冷意。
也如他此人,明明是容顏清絕,旁人看他時,往往被他不動如山穩重可靠的氣勢所吸引。
判官安靜了一會兒,對上她的目光,又垂下眼問:“陛下想聽什麼?”
看樣子瞧見了很多。
穆清很貪心,“一個一個來。”
“好。”
判官應了,“我看到天道被縛。”
“天帝?”
“是,”判官點頭,“天帝已與天道糾纏百載。”
“百載麼,”穆清撐起下頜,“還好。”
百載時間於人間凡人是一生,但於他們而言,卻極短暫,天帝怕是早已耗儘了優勢,陷入困境,進退不得。
判官:“我還看到天道歡喜。”
“這倒奇了,明明受困,為何歡喜,”穆清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問:“因何欣喜?”
“因陛下。”
“是麼,”穆清微微勾起嘴唇,與判官古井無波的眸子對上,那雙眼眸像是深淵,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連半聲回響都沒有。
真正的有去無回。
就在附近鬼仙看不見卻感覺氣氛不太對的時候,穆清忽而一笑,問道:“可還有其他?”
“並無。”
判官垂下眼,姿態恭敬。
穆清點點頭,手一揮,又啟了一麵水鏡,水鏡中央正是方才離開不久的崔老頭與成程二人。
成程已是被崔老頭放了下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時不時驚奇看他一眼,好奇之情溢於言表。
也不怪成程誤會,崔老頭常年在弱水之上撐船,過河之人沒有船資就會被崔老頭扔下水中,能為了幾個船資斤斤計較的人,成程怎麼都沒法將他和冥界的隱世高修聯係起來。
在他心裡,估計隻有判官那樣看著就深不可測厲害無比的人才是真正的冥界高人。
崔老頭開了界門,兩人自界門出來,便已在判官指出的地點附近了。
“那魔族狡猾,你我莫要動用法力,以常人手段去吧,”崔老頭說罷,往成程身上一指,將成程縮小變成了一個小孩模樣。
還是女孩。
成程張大嘴巴,“崔老……頭!”
他尖叫一聲。
聲音尖細,是小女兒的聲音。
“你、你……”
成程抖著手指,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要氣哭了。
“不就是說了你一句壞話,以往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小氣?!”
崔老頭:“嗬嗬。”
判官動了動手指,目光在成程變成的小女孩嘴巴鼻子處打了個來回,慢慢垂下眼。
有點像一個人。
穆清眼神漸漸轉冷,隻深深瞧了崔老頭一眼,什麼也沒說。
“走了,”崔老頭往自己身上一點,仿著遠處路人的模樣穿了身休閒裝,模樣也變得年輕了些。
他在路邊叫了輛車,上車後道:“去瑞城。”
“好嘞,”司機很熱心,“大哥你彆忘記給您閨女係好安全帶。”
“不是。”
崔老笑眯眯道:“不是閨女。”
司機一愣,透過鏡子觀察後座上的兩人,片刻後恍然,“這是您孫女吧!叔你看重可真年輕。”
崔老:“哈哈。”
成程磨了磨後槽牙,挪到靠窗的位置,摸索著給自己扣上安全帶。
司機笑出一口白牙,“叔你教得真好。”
崔老大笑,“客氣,客氣。”
成程看得牙疼,明明崔老頭從來沒有來過人間,偏偏能和司機嫻熟對話,司機說什麼他都能接上。
冥界。
越來越多鬼仙探頭探腦,看起兩人的直播,不少鬼仙偷偷摸摸拿出了留影工具,將方才一幕給記錄下來,留待日後拿到成程麵前玩笑。
也有鬼仙擔憂道:“這車子速度如此緩慢,等崔老與成程到了地方,那魔界護法跑了可如何是好?”
他們都知道那魔界護法是判官卜算出來的,但天機如此混沌,想算出魔界護法的蹤跡實在不易,再來一次,鬼仙們也不敢讓判官冒險。
“不會,”判官道:“他不會離開。”
鬼仙們對視一眼,不再多話。
不管判官如何知道的,他們隻要信了就是,何況隻是一個魔界護法,除了最好,若不能殺死,頂多稍稍麻煩一些,並不能構成威脅。
瑞城。
成程迫不及待跳下車,一低頭,精致小鞋子上碎鑽亮閃閃的,在陽光下閃耀著流光。
成程的臉色一陣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