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變成人形,黑發的洛克公爵倒在地上,一支羽毛筆穿透左手掌心,他俊美的麵孔一陣扭曲。
洛克公爵臉色極其不好看,抽了口涼氣,“你是誰?”
穆清抬了抬手,一張椅子移動到她身後,她坐了下來,房間早已被她封住,她也不怕洛克公爵逃掉,好整以暇道:“洛克大公深夜前來,難道連找的誰都不知道?”
洛克公爵皮笑肉不笑,輕輕一動便扯到了左手的傷口,十指連心,脆弱的掌心肉更是如此。
洛克公爵又疼得直冒冷氣,血族不懼受傷,他們愈合或多或少都比常人快些,但眼前的克勞蒂婭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他能感受到傷口附近一陣刺痛,礙於此,他連拔掉羽毛筆都有些不敢。
這片大陸是能對付血族的手段可太多了。
“我找的是馬爾斯伯爵的二女兒克勞蒂婭,可你……”洛克公爵咬牙,你他媽又是誰?!
穆清笑了笑,“我正是馬爾斯伯爵的二女兒,克勞蒂婭。”
洛克公爵不屑一笑,他會信才有鬼。
知道他不信,穆清也不狡辯,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這也並不重要。”
她看了洛克公爵一眼,帶著若有若無的估量,令洛克公爵心生寒意,“重要的是公爵大人想死還是想活。”
洛克公爵沉默片刻,“血族是不死的。”
這是大陸是普遍的認知,血族容顏永駐,壽元漫長,也因此,世人們對血族總有一些追捧。
穆清語氣輕慢:“沒有誰是不死的。”
哪怕是她,也不敢說自己長生不老,實力遠不如她的血族又怎麼敢說自己不死。
洛克公爵本隻是炸她一炸,一聽就知道穆清來曆不簡單,血族不死是大陸普遍認知,但在真正的強者那裡就是個笑話。
沒有誰是不死的。
血族頂多是有一點種族特性,難以被殺死而已。
他微微垂下眼睫,“你想做什麼?”
穆清笑了:“先說說你的來曆?你是原本的洛克公爵嗎?”
洛克公爵沉默片刻,點了下頭,“我是原本的洛克公爵。”
穆清皺了下眉,釋放出一絲威壓,厚重的窗簾鼓動蕩起,“不要讓我一句句的問。”
她語氣溫柔,洛克公爵卻出了一身冷汗,掌心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他終於明白,麵前這人還不上他能抵抗的。
克勞蒂婭坐在晶石燈下,周身籠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穿著白色繡金紋的寢衣,烏發白膚,像是精靈之森中的光精靈,卻遠比光精靈要冷酷神秘。
“你是……法師?!”他慢了一拍終於反應過來,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可也顧不得多想了。
他識趣開口,再不像剛才滿心抗拒和不甘願,“我是在十八歲那年被轉化的,轉化我的是血族的蘭斯侯爵,他是血族的文森特公爵一脈,轉化我也是為了幫助文森特公爵在血族中掌握更多的話語權,也是他幫我逃過神殿的檢查,血族傳承悠久,秘法眾多。”
他一口氣將自己的來曆說出。
穆清點了點一旁的晶石燈,又問:“那傑西卡呢?”
洛克公爵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是真的不知道,“傑西卡是女巫血脈,有助於我提升實力。”
“喬齊娜願意?”穆清挑了下眉,既然是女巫血脈,那喬齊娜的身份不言而喻,但就穆清來看,喬齊娜對傑西卡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她當然不願意,”洛克公爵嗤笑一聲,“但是傑西卡的女巫血脈太弱,幾乎沒有覺醒的可能,為了一個女兒和我交惡,並不是什麼好事。”
穆清端坐不動,紅唇微揚,弧度卻與之前絲毫不差,看不出滿意與否。
洛克公爵隻得繼續道:“喬齊娜奉麗芙女巫的命令潛伏在埃文帝國,與血族兩不相乾,我雖然才轉化沒幾年,但因為轉化我的是蘭斯侯爵,以及我在埃文帝國的身份,我在血族中地位不低,喬齊娜如果得罪我,很可能會耽誤黑暗女巫一族的大計。”
那位麗芙女巫應該就是傳說中黑暗女巫一族出現的領導者。
穆清揚了揚眉:“講一講女巫麗芙。”
“女巫麗芙……”洛克公爵有些為難,他本就不是什麼英明的人物,加入異族世界沒幾年,對女巫麗芙知道最多的也不過是她的幾件風流韻事,就是不知道克勞蒂婭想聽的是不是這些。
女巫麗芙最為有名的事件便是她曾經做過三個王國的王後,讓無數貴族為她爭風吃醋,瘋狂不已。
洛克公爵作為一名合格的男性貴族,對女巫麗芙的風流韻事知之甚詳。
穆清耐心聽了,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這位女巫的風流事跡實在是多,洛克公爵口中吐出一位又一位貴族的名字,許久才終於說完。
穆清眼神微妙地看了洛克公爵一眼,女巫麗芙神秘又危險,可誰都無法否認她的魅力,隻怕連洛克公爵都幻想過成為女巫麗芙的裙下臣之一。
她又問了許多異族的消息,可惜洛克公爵空有地位和便利,卻沒有了解多少。
晨光熹微,珍妮在外麵敲響門,“克勞蒂婭小姐,你醒了嗎?”
穆清沒有回應,微微低頭看向地上狼狽的男人。
洛克公爵神色微變,稍稍有些蒼白,快速道:“閣下可還記得傳奇法師阿奇柏德?”
他並不敢賣關子,“據說傳奇法師阿奇柏德的法師塔近來在某個地方現身,阿奇柏德縱橫大陸多年,雖據說已經死去,但想必法師塔中有不少有價值的東西,不過那畢竟是傳奇法師的法師塔,哪怕是高階法師也不敢輕易踏入,即便它出現已久,還是沒有人活著出來。”
穆清周身的風安靜下來,“在哪裡?”
“赫爾曼帝國的倫巴平原。”
穆清手裡把玩著晶石燈,即使外麵天光已亮,厚重窗簾掩蓋下的屋子還是昏暗無比,全靠晶石燈發出的柔和光亮。
洛克公爵提心吊膽,等待最終裁決,滿身冷汗,說到底他才轉化幾年,雖然靠著身份的便利實力提升不慢,但到底年輕,連喬齊娜都不是對手,不過是仗著身份才敢威脅喬齊娜這種積年女巫,真正動起手,絕對不如她。
“你走吧。”
頭頂終於傳來冷淡的聲音。
洛克公爵緊繃的弦鬆懈下來,原地化作一隻蝙蝠,頭也不回撞上玻璃衝了出去。
克勞蒂婭深藍近黑的眼眸在光亮中恢複了深藍色,眸底幽深。
“什麼聲音?!”
珍妮有些驚慌,一把推開門進來,“克勞蒂婭小姐?”
克勞蒂婭掀開被子,光著腳踩在地毯上,看到珍妮進來,招了招手,“珍妮,你快去看看窗戶是怎麼回事?”
珍妮連忙小跑到窗戶前,口中叮囑道:“克勞蒂婭小姐,請您穿上鞋子,小姐,窗戶有一個大洞,像是有什麼東西撞碎了玻璃。”
她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
“應該是什麼鳥兒闖了進來,又飛出去了,”穆清穿好鞋。
“嗯,”珍妮放下了心,來到衣櫃前幫穆清參考衣物,“克勞蒂婭小姐,穿這件吧,這件很顯小姐的氣質。”
穆清看了看她挑出來的衣服,不得不說珍妮還是有些眼光的,裙子是深藍色,和她的眼睛相似的顏色,穿在她身上既顯白又突出了她冷淡神秘的氣質。
當她穿著這身衣服下樓的時候,餐桌上三個人三種表情。
馬爾斯伯爵先是愣住,接著渾濁的眼底升起一抹懷念,似乎在透過她看誰;傑西卡又羨又妒,後者更多一些,燃燒的妒火似乎要將她燒掉。
相比較而言,伯爵夫人的神色最為單一,她是純粹的驚訝,驚訝於她為什麼沒有死在洛克公爵手裡。
不過喬齊娜這個伯爵夫人也不是白當的,她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表情,輕輕推了一下傑西卡的手臂,傑西卡反應過來,狀似關切道:“克勞蒂婭姐姐,你怎麼才下來,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嗎?安格斯侯爵的宴會是挺有趣的。”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第一次參加那麼大的宴會太過激動,以至於晚上睡不好覺。
馬爾斯伯爵眼底的懷念立刻褪去,馬爾斯伯爵府的小姐,可不是她這樣沒見識的鄉下丫頭。
穆清沒有理會傑西卡的挑釁,朝伯爵夫人輕輕點頭,在伯爵夫人看來,她這個目光可謂是高深莫測。
伯爵夫人心一沉,看來她昨天感受到的波動是真的,洛克公爵昨晚真的來了,而克勞蒂婭也是真的沒有死在他手裡。
她了解洛克公爵,洛克公爵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人,他出身高貴,典型的貴族作風,絕不會在意克勞蒂婭馬爾斯伯爵府小姐的身份。
那麼,克勞蒂婭是憑什麼從他手裡活下來的?
喬齊娜突然升起一陣恐慌,似乎自己為了不破壞偽裝將克勞蒂婭接回來是一件錯事。
她蹙眉捂住心口,這是她身體裡女巫血脈給她的警示。
“媽媽?”
傑西卡發現了她的動作。
“沒事,”伯爵夫人展顏一笑,放下手,對下樓的克勞蒂婭輕輕頷首,“坐吧,用餐。”
……
“喬、齊、娜!”
洛克公爵狼狽倒在地毯上,心中生恨,要不是喬齊娜將克勞蒂婭接回來,他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一個法師。
還絕不是什麼低階法師!
“公爵大人,”管家端著一杯殷紅的血走進來,滿目擔憂,看著他喝下後才稍稍放鬆,“公爵大人是遇到了什麼敵人嗎?”
滿帝都中知道洛克公爵是血族的隻有寥寥幾人,其中洛克公爵府就隻有看著他長大的管家。
洛克公爵將杯子遞給他,下頜收緊,眼神冰冷,“是喬齊娜。”
管家皺眉,“她怎麼敢?”
洛克公爵雖然不是埃爾帝國的皇帝,卻也是地位最高的幾人之一,喬齊娜真要得罪了他,埃文帝國境內黑暗女巫將遭到全麵追殺,後果不堪設想。
洛克公爵咬牙,“馬爾斯伯爵府藏著一個高階法師。”
管家一慌,關切道:“公爵大人可還好?”
洛克公爵伸出他一直藏在身後的左手,管家淚都要下來了,“我去為公爵大人請醫師。”
“不行,”洛克公爵立刻否決,“這傷不好解釋。”
一支羽毛筆是怎麼穿透掌心的?必然是遇到了超凡者,其中涉及到的關節太多。
“可……”管家猶豫,心疼地看著洛克公爵。
洛克公爵伸出左手,“你拔吧。”
管家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