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我們洙兒還知道有‘宮禁’這回事啊，”真宗皇帝強忍著笑意，作恍然大悟狀，老懷大慰道，“不錯不錯，看來至少這回洙兒不至於再回朕一個‘忘了’了。”
裴無洙被真宗皇帝擠兌得臉頰通紅，小聲嘀咕了句“都說好不翻舊賬的”，麵上倒還是老老實實地站直認錯，規規矩矩地垂手稟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知錯’？朕還不知道你，你有幾時是真知了錯的？”真宗皇帝搖搖頭，喊管公公過來給裴無洙奉了塊可以在宮禁自由行走的玉牌，無奈歎息道，“拿著吧，朕今兒心情好，不與你掰扯了，賞你的。”
這玉牌倒真是塊好東西，裴無洙拿人手短，高高興興地撚來係自己腰上，喜笑顏開地奉承真宗皇帝道：“謝謝父皇，不愧是父皇，這一出手就是大方！”
“朕是沒眼看著你丟人，”真宗皇帝賞了裴無洙腦門一個瓜兒蹦，受不了地調侃道，“你說你從自己宮裡翻牆翻出去也就算了，你一會兒到了太子那兒，你也打算要翻牆翻進去麼？”
“可彆被人家給當賊抓起來了，到時候再來找朕哭訴，朕可沒那臉去給你‘主持公道’……拿好了，隻此一塊，丟了不補，給朕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
宓貴妃抿著唇站邊上瞅著這父子倆說話，幾年下來，裴無洙多少也能看得出來：宓貴妃雖然對著她性子再是溫柔和順不過，但先前兩年普安寺的日子過下來……論是誰都不可能還是個實心傻白甜了。
事實上，宓貴妃心思重的很，她未必看不出來裴無洙對著真宗皇帝那些故意的“裝傻賣癡”，還有心偶爾犯些大錯小錯，特特表現出一副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模樣……但宓貴妃也從來都不與裴無洙提這些就是了。
——沒說裴無洙這樣做得對，也不覺她做的有哪裡不對。
宓貴妃就這麼數年如一日地站在一邊看著這對“父子”插科打諢，極少插嘴打斷他們，今日卻是眉眼沉沉，略忍了忍，終還是滿心不悅地開口道：“有什麼事兒就至於你急成這樣，宮禁的時辰都等不得了？”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不會是昨個兒一晚上都沒睡好吧？”
前一個問題裴無洙不想答，後一個她又答不得，最後也隻是尷尬又做作地訕笑兩聲，敷衍道：“兒臣現在臉色很差麼？還好吧……啊，父皇還在呢，兒臣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話還未落地，人轉身就跑。
“等等，”宓貴妃有些真生氣了，“你給我回來！一個人出去成什麼樣子，讓雲歸和小童跟著你一起……裴無洙！”
“算了算了，洙兒小孩子心性，想著一出是一出，你也彆太往心裡去了。”真宗皇帝漫不經心地勸慰宓貴妃道，“再說了，洙兒也不是去找旁人，他是去東宮找太子，他們兄弟倆之間有什麼事兒也未必得件件都告訴我們……太子這個做哥哥的心裡是有分寸的，你還怕他會害洙兒什麼不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到最後一句，宓貴妃心裡咯噔一下，忍著情緒扯開一個半真半假的抱怨笑容，嗔怪真宗皇帝道：“再過幾年洙兒都要加冠成人、大婚開府出去住了，怎麼到了陛下嘴裡，說起洙兒來還是一口一個的‘小孩子’……哪還有她這麼大的‘孩子’？”
“一點規矩都不懂，這以後要是出宮開府了，她一個人可怎麼辦……”
“這不是還沒有加冠成年麼？既然沒成年，那不是‘孩子’是什麼？”真宗皇帝倒覺得宓貴妃的擔憂很沒必要，一邊上了禦輦一邊頗覺無所謂地草草安撫宓貴妃道，“再說了，朕也不覺得洙兒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他是朕的兒子，作什麼要看彆人的臉色？”
“就是朕百年以後，還有太子在呢，太子寬仁明德，自來友善兄弟，就是等到太子百年，還有他以後的侄子呢……他需要懂什麼規矩？他是朕的兒子，打出生起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之一，想要什麼有什麼，想要什麼朕就給他什麼，朕並不覺得他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彆的規矩是非得要他學下的。”
宓貴妃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勉強作出一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的姿態送走了真宗皇帝的禦輦，一轉身，整張臉瞬時就冷了下來。
——陛下當然不覺得有哪裡不好了，宓貴妃在心裡連連冷笑，被故意養廢、被養成一副愚蠢又驕縱的模樣，日後除了倚靠著你和你的“好”兒子外，再無半分自保之力，做什麼都要祈靠上位者的施舍與憐憫，因為太過沒有威脅而不至於招人忌憚，卻反而成了拿出來誇耀的底氣……
宓貴妃幾乎要被真宗皇帝對太子的這一片拳拳愛護之心給感動得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