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難伺候(2 / 2)

可笑裴無洙之前還一直天真愚蠢地以為自己在宮裡的日子平靜得一帆風順,現在有心懷愧疚的皇帝渣爹偏心彌補,以後還有待她一向再溫柔和善不過的太子哥哥罩著……一直到鄭國公府乍見原書女主,這才從某個虛幻的美夢裡陡然清醒過來。

從某種程度上,裴無洙得感謝原書女主的提前出現。這讓她不僅有了挽救早逝太子的可能,更打破了她這幾年來越發安逸迷醉的生活,叫她驟然發現:這日子並不是真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和和美美,平靜的表象下,是周圍諸多引而不發的患結。

——比如說七皇子母子在長樂宮的真實處境、真實想法、真實態度。

再比如皇太子裴無晏,她以為無所不能的兄長,她怎麼也想不通、亦不願意相信會英年早逝的那個人,其實極有可能早在她毫無所覺的那些日子裡,就已經體會過了無數遍命懸一線的緊迫。

原作裡的“五皇子”是怎麼一步步走到身敗名裂、無一所靠、僅剩的親近之人也儘皆淒慘而亡的,裴無洙不知道。

但她突然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如果自己再這樣閉著眼睛隨波逐流、對劇情發展聽之任之,那她的結局必然不會比原作裡好到哪裡去。

看著眼前身受重傷的東宮太子,裴無洙突然從未有過的強烈地意識到:她與原作劇情,再無一絲一毫和解的可能。

什麼暫時先屈服一部分、什麼想法子和女主打好交道、什麼再從男主那裡討個承諾……不可能的,也不需要了。

她要的是從頭到腳、徹頭徹尾地改變。

上輩子被家人拋棄時,被養母放棄時,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時,在十八歲的生日死在手術台上時……她曾無數次認命,一次一次地認命。

可這一回,她不想再認了。

“一直哄著我玩很有趣是不是,”裴無洙死死咬住下唇,壓抑住胸腔中激蕩的情緒,通紅著眼圈瞪著麵前的東宮太子,咬牙道,“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非得有一天你豎著出去、躺著回來了,嘴裡才能對我有句實話?”

“孤什麼時候就哄著你玩了,”東宮太子不意裴無洙竟突然氣成這模樣,待徐院判處理完他身上的傷,微微頷首聽罷囑咐叮嚀,便抬手屏退四下,難得惆悵地為自己辯駁道,“孤隻是不想讓你碰這些糟汙事,怕驚著你而已。”

“到北邊剿匪、災後去平疫,哪一件事不是帶著一定的危險性,哪一件事孤又曾專門瞞騙過你?受了傷不見你,隻是不想你看了跟著難受而已,但凡你開口問,孤自然如實以報。孤也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大,還說什麼哄著玩之類……”

“難不成你之前還一直以為孤做的那些事,都是與教小兒讀三字經一般的輕鬆安逸麼?”

東宮太子這麼一說,反叫裴無洙迷茫了,好像這些事她不知道不是因為對方有意瞞騙,而是由於她先前一直都沒心沒肺、從沒有細想過這些事。

“可你是東宮太子,一國儲君,”裴無洙喃喃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算你去了,也不能讓,也不能讓你受傷啊……”

這話說得裴無洙自己都覺得心虛了。

“迢迢,”東宮太子彎唇一笑,似乎是瞧出了裴無洙的茫然無措,先安撫般叫了一聲她的小名,沉吟片刻,像是在與一個小孩子講道理般,生怕對方不能理解,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再耐心不過地與裴無洙諄諄善誘道,“正是因為孤是東宮太子、一國儲君,才更是要這麼做啊。”

“倘若孤自己都不身先士卒、敢為人先,你還指望誰去做那‘第一個’呢?一個上位者值得人效忠,從不是純靠向他們鼓吹‘忠誠’、‘奉獻’之流……不然這天底下這麼多的人,憑什麼人家就要為你去舍生赴死呢?”

“就因為孤出身高貴、就因為孤是當朝太子麼?可這些東西也不是孤靠自己的才德掙來,而是生來就給孤的。千年前的古人尚且都還知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孟子言,‘君使臣以禮,臣侍君以忠’,君臣之間,本就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如果孤事事倚靠旁人、事事假手於他人,那還要孤這個主君何用?”

“再退一步,你不想孤現在做這些,你又想孤什麼時候做呢?……等到父皇百年後,孤更是得如你所說了。這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後更做不得,難道將來臨朝理政,要孤靠著那些紙上學來的空泛道理去治國麼?”

“你說孟子,你怎麼不說孫子啊。”裴無洙察覺自己有點被東宮太子這番話給說服了,頓時更生氣了,深覺對方是個偷換概念的高手,明明自己隻是擔心他的個人安危、抱怨一下他在外受傷的不謹慎,怎麼到他這裡就被上綱上線地扯了這麼一堆大道理。

裴無洙惱火地回嘴道:“孫子還說‘善武者,兵也;善用兵者,將也;善將將者,王也’呢,怎麼就你得事事不假於人手了,你就不能做個‘將將者’麼?”

“孩子話,”東宮太子聽罷搖頭失笑,施施然地反問裴無洙道:“你又怎麼知道,孤不是個‘將將者’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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