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是你(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2244 字 4個月前

裴無洙不得不意識到, 她還是把這世道想得對她太善良了。

“不,等等!”裴無洙一想到秦老爺子一紙奏折呈上去,大朝會上滿朝文武一起評論起“五皇子於青樓被友人調戲事件”……屆時街頭巷尾爭相熱議,她還要不要再出門見人了?

“事關本王顏麵,”裴無洙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神情難堪道,“可否請諸位今日……”

——裴無洙隻想著從後院煽點風、起個火,隻要最後能讓左思源徹底失去真宗皇帝的寵幸就行了, 但還真的沒有想過把自己也作成全民熱議的醜聞主角啊!

“五殿下不必多言, ”秦老爺子不等裴無洙把話說完, 已經義憤填膺地一揮手, 嫉惡如仇地瞪著左可還道, “豎子無禮, 卻也並非您之過, 您也不必太過介懷。”

“隻是此事已經關係到皇家君威, 左思源之子此言此行, 堪稱‘大不敬’之舉, 禦史台風聞奏事,老臣既忝居其位,此事卻也是非奏不可了!”

秦老爺子慷慨陳詞罷,一不再看周圍人的反應、二也沒有心情再繼續自己乘龍快婿的升遷宴了,怒氣衝衝地一甩袖子, 就這麼轉身走了, 走了, 走了……

裴無洙內心的爾康手都要揮出來了。

“秦老爺子性情執拗,”戶部尚書梅敘偏頭看了背著手、沉著臉的內閣首輔梁任一眼,見梁相沒有開口的意思,再看場上情勢,不得不硬著頭皮主動把話茬接過來,也是有意給自己的老親家圓個場,“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多半難有人能勸得住,但絕無有心冒犯,還望殿下海涵……”

裴無洙還能說什麼呢,她隻能僵著臉點了點頭,衝梅敘拱了拱手,麵無表情道:“既然梅大人這個親家公都這麼說了,那想來本王今晚是不可能把秦大人給勸得回心轉意了。”

“殿下多禮了。”梅敘趕忙給裴無洙回禮。

他身後的那一群人也是這時候才算從目瞪口呆的吃瓜看戲狀態回過神來,紛紛恭敬地給裴無洙行禮:“見過五殿下。”

裴無洙隨意地擺了擺手讓人免禮,憂愁心塞得不想說話,隻單獨再給官居高位的梁任回了一禮,算是招呼過。

“確實荒唐,”梁任與裴無洙見禮罷,緩緩踱步到左家兄弟麵前,眉心緊蹙道,“簡直蠢得叫人難以置信。”

左可還神情乖張,像是下意識想回嘴句什麼,被左靜然一個後肘捅了個安份,左靜然禮數周全地向梁任問好:“見過梁相,伯父在家時,常叮囑我們若是到了洛陽,必得去梁相府上好生問候、親近親近……”

“倒也不必現在再來套近乎,”梁任刻薄地彎了彎唇角,直言不諱地與左家人劃清界限道,“我與你伯父確實同在陛下麵前當過差,也曾有那麼的幾分麵子情……但我們兩個終究不是一路人,更不必提什麼親近不親近的,這本也沒什麼不可直說的。”

“作為過來人,看在你是個晚輩後生的份上,我也不妨再提點你一句,”梁任直接掠過了左可還,隻多看了左靜然一眼,直白道,“今晚之事,早不是你們這些小輩可以解決得了了……你們連上桌求情的資格都沒有,就我現在,都懶得與你們兄弟說太多。”

“還是趕緊去一封信給你伯父,叫他儘快到洛陽來親自處理吧。”

左靜然臉色一白,額上的冷汗滲得都要能直接拿去洗臉,他到底才到洛陽城主事兩年餘,往日裡在紈絝堆裡是但凡放出名頭、幾乎都沒有人敢不給麵子的存在……但那也僅僅隻限於如此了。

這還是第一回,左靜然和與他伯父左思源權勢、地位不相上下的實權重臣直接打交道,梁任本身帶給他的威壓、以及其話裡透露出的不樂觀訊息,幾乎要一下子把左靜然的肩膀直接給壓垮了。

左靜然到底還是曆的風浪太少、想得太天真了,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求助地望向了另一頭的裴無洙。

裴無洙也是在梁任開口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到,今晚她攔不住秦老爺子上奏參人還是小事,等到明日這事兒真要被堂堂正正地擺到了台麵上來議論……如果操作得當,完全可以直接由此入手,借此大作文章,打蛇七寸,予左家人一個滅頂之災。

既然勸不住秦老爺子……裴無洙狠了狠心,暗道她丟這一回人,要是能把一個貪官大毒瘤打下來,也是夠本了。

所以當左靜然下意識向裴無洙投以求助的目光時,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五皇子的臉色霎時一青,毫不留情地痛嗬道:“彆過來,離本王遠點!”

其言辭之中的痛恨厭惡,可見一斑。

旁觀人聽得皆是神情微妙,有聽得心有戚戚然下意識同情裴無洙連帶著更是厭惡左氏兄弟的,這一般是莊晗那邊的新翰林子弟;也有看到裴無洙這麼氣憤,想到左家兄弟怕是難逃一劫,心中難免兔死狐悲、唇亡齒寒的,這就是從屋子裡出來跟左可還更親近的那波了……

但無論是哪一邊,都無一不清晰地意識到:看五皇子方才的反應,今晚之事,怕是絕對難以善了了。

左靜然似乎是怎麼也想到裴無洙翻臉還帶連坐、而且還翻得這麼快、這麼毫不留情……不由震驚又難以置信地僵在了當場。

裴無洙到底心虛,偏頭錯開了與左靜然的對視,隻裝作一副厭惡他們左家人厭惡到一眼都不想多看的模樣。

“殿下不妨與我們一道過去,”一行人堵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見都沒人說話,莊晗清咳一聲,主動給裴無洙找台階下,“一起再小飲兩杯?”

“那倒不必了,”裴無洙恍然回神,下意識推辭罷,頓了頓,多看了莊晗一眼,猶豫著緩緩道,“就此彆過,本王這就要回宮了……莊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莊晗微微一愣,眼角餘光捕捉到裴無洙神色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一兩絲愁悶不安,頓了一頓,笑著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聰明了……梅兄你們先走,我下去送送殿下就來。”

一行人上、兩個人下,兩撥人就此分開,出了春鶯裡,裴無洙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麵,莊晗若有所思地跟了一路,及至要上馬車前,裴無洙回過神來,轉過身,正色望著身前的莊晗,鄭重其事道:“莊狐,子期,本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莊晗揚眉,微微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殿下但說無妨。”

“今晚的事兒,”裴無洙皺著一張臉道,“你回去之後能不能彆告訴我哥啊?”

“殿下,”莊晗笑得無奈,歎息道,“等明日秦老先生一紙奏章當庭呈上,屆時,那還是微臣說與不說的問題了麼?”

“那就用用你聰明睿智、足智多謀的腦袋瓜,好歹幫本王多少想出個解決辦法來啊。”裴無洙自己心裡又何嘗不清楚,她隻要一想到明天大朝會上東宮太子麵無表情地聽著秦老爺子念奏章的模樣,就嚇得肝膽直顫,苦著張臉耍無賴道,“你可是東宮的首席謀士,我哥最看重的智囊,這麼一點點的小麻煩應該難不倒你莊晗莊子期吧?”

——更何況,你在原作裡多半還是我哥留給我的“遺產”呢,結果你倒是留下來幫了“我”個啥啊?“我”在書裡最後被折騰得那麼慘……你這東宮謀臣劃水劃了整本,最後“謀”與“臣”全給到對麵去了,可不得現在來叫我好好用用,也算是你“將功折罪”了。

“殿下,”裴無洙亂七八糟想了一通,莊晗隻苦笑連連地歎息著,無奈地反問裴無洙道:“太子殿下第一回知道您出入風月場合,反應為何?”

——“需要去金粉樓裡做的正事麼?”

——“那孤希望,這種‘意外’,以後都不要再有了,可以麼?”

“最近一回,”莊晗見裴無洙神情淒然,無可奈何一笑,繼續問道,“如果微臣沒猜錯的話,應當是殿下您在梨園閣與鄭侯的衝突……屆時太子殿下過去,又與您說過什麼?”

——“孤與你說的話,你永遠都隻當作耳旁風;你答應孤的話,更全是放屁。”

——“臟死了。”

——“要是再讓孤知道你敢來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孤直接叫京兆府點了兵馬來拆了它們。”

態度肉眼可見地越發差勁,裴無洙愁得恨不得拿腦袋撞牆,隻能弱弱地垂死掙紮道:“可是我哥,原來並不禁止我來春鶯裡的……”

莊晗心道可太子殿下好像也從沒有真正同意過吧。

——多半隻不過是原先一直沒有找到能發作的由頭,隻得視而不見、裝聾作啞,隻當作沒那回事罷了。

可後來不是您越來越過分,來春鶯裡坐坐就罷了,還學會了去金粉樓那等煙花之地,去金粉樓不提,後來更是變本加厲在梨花閣學會了跟人搶女人……簡直是在一步一步非常明確地挑釁著太子殿下對您的底線。

但無論心裡究竟想了什麼,莊晗麵上也還隻是微微笑著,隻簡單委婉而不失一針見血地提點裴無洙道:“但以微臣所見,太子殿下恐怕無論如何,都是不想您在春鶯裡遭受旁人輕佻舉止的。”

這也確實是說到點子上了,東宮太子輕易不生氣,但一生起氣來簡直是極其可怕,裴無洙心裡還是很怕她哥的,答應過的事情其實也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從不往心裡去。

——隻是梨園閣時候是為了趙家姊妹不得已而為之,裴無洙也沒有太多挑選、猶豫的餘地;而這回在春鶯裡,更是事出突然了。

我原先也不知道左可還那孫子竟然還那麼有膽量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啊,我本來的計劃真不是這樣的啊……

春鶯裡真的已經算是個想對清靜的好去處了,沒看那幫子清貴翰林的升遷宴都在春鶯裡擺麼……裴無洙鬱悶得在心裡咣咣撞牆,憋屈地回懟莊晗道:“你彆光提問題啊,問題在哪兒本王自己也知道啊,你倒是好歹給個解決的法子啊!”

“以微臣之淺見,”莊晗清咳一聲,正色道,“殿下不妨現在就進宮麵見太子殿下,主動陳情。”

“現在就去?我親自說?”裴無洙無意識地把自己那雙圓溜溜的杏子眼瞪得更大更圓了,不可思議道,“自投羅網?自尋死路?自找苦頭……”

“殿下,”莊晗無奈地打斷裴無洙的自說自話,委婉而不失禮貌道,“臣想,您不會想看到太子殿下從彆處聽說今日之事後的反應的……”

裴無洙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把腦海裡反複循環的“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兩巴掌拍了出來,定了定心,懷抱著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士斷腕情懷,艱難道:“本王想了想,覺得你說的……甚是有理。那就按你說的來吧。”

莊晗強忍住胸腔內不合時宜的悶笑,主動善解人意道:“那不如微臣陪您一道過去?”

“好!”裴無洙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反應過來後,清咳兩聲,勉勉強強道:“本王的意思是,你很想的話,那也行吧。”

兩人便一齊上了馬車往宮裡趕,車輪碾過巷道中的青石板磚,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響,越是靠近宮門,裴無洙的拖延症與鴕鳥心理和逃避心態此起彼伏地發作起來,焦躁得坐立不安,幾次想反口後悔又忍住,最終,隻諄諄地叮囑莊晗道:“待會兒你警醒點,如果我哥真的太生氣了,你就衝進來,隨便找個什麼由頭先把人注意力轉移、調開一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