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反擊(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8136 字 4個月前

裴無洙本以為, 承乾宮選妃宴的鬨劇,隨著程國公府滿門被貶嶺南、且東宮太子與她承諾了不娶李妧, 這事也就如此落下帷幕了。

之後的半個多月,宓貴妃表現得一切如常。

承乾宮那邊則態度曖昧地同時與幾家貴女保持著聯係、今個兒這家來坐坐、明個兒那家入個宮,誰也瞧不好鄭皇後究竟是更看重哪家了……日子就這麼不溫不火地走過了七月、來到了八月。

八月十五中秋宴那天,真宗皇帝在宮中大擺宴席,宣了朝中四品以上在洛重臣及其妻女入宮共祝團圓。

時隔十多年, 避世承乾宮、深居簡出的鄭皇後再一回出現了在人前,盛妝華冠, 與真宗皇帝分左右平坐於高台,隻礙於禮製, 比真宗皇帝的位子略低了半個座身。

另一頭, 宓貴妃一襲曳地長裙, 神態嬌媚, 是挽著真宗皇帝的手款款而來的。

裴無洙一看她娘的登場方式,頓時就有些傻眼。

——往常宓貴妃也受寵, 但李宓外無強勢娘家可倚、內無出挑子嗣可靠(裴無洙自覺她真不行), 自入宮起便一向低調行事,最多在真宗皇帝麵前撒撒嬌、上上眼藥, 但還從來沒有在人前與其他妃嬪如此正麵爭鋒過……彆說鄭皇後了, 就是同樣出身世家的容淑妃、陸賢妃都未曾有。

三皇子閒得無聊, 從他那裡斜過身來與裴無洙耳語:“這火/藥/味, 十裡外迎著風都能聞到了……貴妃娘娘這一手可以啊, 今晚有好戲看咯。”

裴無洙狠狠地瞪了三皇子一眼, 正欲回他管好你自己吧,下手的七皇子壓低了嗓音,輕聲提醒二人道:“淑妃娘娘走過去了,好像是要換個位子……”

三人齊齊往上看,高台之上,帝後分坐兩邊,宓貴妃就這麼膩著真宗皇帝的手走了一路,然後施施然在緊挨著真宗皇帝的下手入席了。

另一頭正與陸賢妃低聲耳語的鄭皇後偏過頭來,淡淡掃了宓貴妃一眼,便視若無睹般從容地移開了視線。

容淑妃來得遲,她是鄭皇後的堂妹,按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前麵鄭皇後避居承乾宮、不理宮務的那些年,也是她站出來與宓貴妃分庭抗禮、一道協理的六宮。

看她那步態,本是理所當然往皇後那邊去的,走到一半,卻突然臉色微微一變,硬生生拐了個彎兒,往一向有點不對付的宓貴妃那頭去了。

雲妃見狀趕忙起身,主動給容淑妃騰了位子下來。

宓貴妃懶懶抬眼,與容淑妃交換了個旁人看不清的眼神,容淑妃冷哼一聲,也就這麼“甘居人下”了。

裴無洙看得錯愕無比。

“不然呢,”三皇子似笑非笑,理所當然道,“你還真以為咱們這些位子就純粹按序齒排好的麼?”

“皇後娘娘多半是給太子看上老六他娘的外甥女了,我母妃跟老六他娘閨中時便深有‘淵源’,叫她聽著家裡的話捧皇後可以,但要是再幫著皇後捧老六他娘……恐怕她寧可去貼著貴妃娘娘那頭了。”

裴無洙倉促地掃了眼兩邊形勢,對麵依次是東宮太子、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

自己這邊則是二皇子、三皇子,她、七皇子,以及九皇子那個眼裡隻有吃吃喝喝的六歲小娃娃。

“看來我們這邊人比較多,”三皇子看熱鬨不嫌事大、閒閒挑撥道,“小五,你賭今晚哪邊贏啊?”

“贏什麼啊,”裴無洙無力地把下巴磕在身前的案幾上,麵無表情地吐槽道,“打架麼?單挑還是群毆?……哥,出去乾一架?”

最後那一句,是衝著斜對麵看過來的東宮太子作的口型。

東宮太子正皺著眉頭瞪著裴無洙這邊,也不知瞧清楚裴無洙剛才說什麼沒有,隻沉著臉色冷冷回了兩個字:“坐好。”

裴無洙乖巧低頭,挺直了身板坐正。

三皇子見狀,神色轉淡,譏諷了一句:“有些事情,要是隻靠打架就能解決的話,那倒是再便宜不過了。”

“你放心,”裴無洙順口懟了回去,“要是真打起來,我肯定先把這邊揍服氣了……三皇兄你這樣的,再來十個我都不虛。話說這邊還真有個我看了就手癢的呢……”

二皇子冷冷地把酒杯砸在案幾上,陰鷙地轉過了頭來,暴戾地盯著裴無洙。

“我聽說,甘泉宮上個月都抬出去六具宮人的屍首了,”裴無洙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冷冷地警告二皇子道,“有些人最好收斂一點,不然我不介意在父皇麵前多‘說漏嘴’幾次。”

“你幾個月大了啊,無洙小心肝兒,”二皇子陰陽怪氣道,“還什麼都隻知道找父皇呢?左可還在春鶯裡那晚沒把你調/教……”

七皇子猛地一下站起來,順手拎起自己案前那壺新上的熱茶,打開壺蓋對著二皇子的臉就直接潑了過去。

三皇子在中間攔了一下,二皇子狼狽躲開,好在那壺熱茶雖是新上,但宮人們恐燙著貴人,倒也並不算太熱……隻是這麼一來,頭上熱水茶葉淋漓不儘的,足顯得二皇子分外狼狽了。

“你們要是真的想打一架,我現在就可以奉陪。”二皇子陰著臉握拳道,“我也看你不順眼很久了呢……裴、無、洙。”

“老二你瘋了,”三皇子回頭,厲聲嗬斥二皇子道,“坐下!雲妃娘娘可在上麵看著你呢!”

裴無洙按住雙目赤紅的七皇子,也緩緩站了起來,麵無表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冷淡道:“……那來啊。”

二人在底下鬨出來的動靜不小,雲妃已經坐立難安地想起身下來勸架了。

二皇子神情陰鷙,卻又顧忌周圍場合,狠話放完,反而不好動作了。

東宮太子已經沉著臉,作勢要起身往這邊過來了。

“給小五道歉!”三皇子快刀斬亂麻,當機立斷地訓斥二皇子道,“你方才真是喝昏了頭了,說得那都是什麼話……那是你作兄長的應該對自家弟兄說的麼?”

二皇子站在那僵凝了片刻,但到底是不敢像裴無洙那樣真的在中秋宴上、群臣麵前毫無顧忌地與人打一場,陰著臉不情不願地低頭道:“對不住……方才言語失措,不必掛心。”

裴無洙嗤笑一聲,不以為意,隻拍了拍身邊七皇子的肩膀,冷聲道:“你擱我這兒道什麼歉呢,你對我也就是嘴上臟一點,我全當是一隻蒼蠅在嗡嗡嗡了。”

“你真正該道歉的,不該是那些被你折磨□□過的人麼?嘴上臟哪裡趕得上手段臟……”

“給七弟好好道個歉,就現在,”裴無洙神色怠怠、語調傲慢道,“不然剛才那事兒,咱們沒完……你最好快點想好,現在可是父皇在上麵看著我們了呢。”

二皇子握緊了雙拳,神色陰寒,三皇子讓他對裴無洙道歉也就罷了,形勢比人強,他尚能勉強自己邁過心裡的那道坎,可是對著七皇子那個賤……

二皇子僵立了片刻,如何也開不了那個口,隻恨恨道:“裴無洙,你少仗勢欺人了,你不過就是仗著……”

“仗勢欺人?”裴無洙是真的給聽笑了,“你說彆人前最好先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吧。”

“我們兩個,是誰在仗勢欺人?到底是誰一直都在仗、勢、欺、人?”

三皇子眉心微蹙,看了裴無洙一眼,見她麵上八風不動的冷凝模樣,隻得又無可奈何地回頭斜了二皇子一眼。

“七弟,”二皇子頂著周遭各路人馬異樣的眼光,萬分屈辱地垂下頭來,盯著眼前的案幾麵無表情道,“往日種種……”

“不必,”七皇子揚聲阻止,微微一笑,複又加重語調重複了一遍,“不必……你不必多言,我也並不想聽。”

“五哥,我們坐下吧,”七皇子回頭,柔聲勸裴無洙道,“馬上就要開宴了。”

裴無洙揚了揚眉,順勢坐了下來。

“不必顧及我,”七皇子笑著給裴無洙奉了新茶上來,柔順道,“你不生氣就好了。”

“你都不生氣了,我又能有什麼好生氣的。”裴無洙聳了聳肩,乾脆無視了二皇子,順勢與身邊人閒談起來。

那作態,好懸能把人給活活氣死。

二皇子就這麼□□晾了片刻,陰沉著臉徑自下去洗漱換衣了。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平日裡沒人撩架都要亂咬三分的,”二皇子一走,三皇子立馬又湊了過來,低聲抱怨裴無洙道,“你又何苦非得在這樣的場合去招他。”

“你管他宮裡上個月死了幾個人呢,反正雲妃自己會收拾的,真鬨到父皇那裡,你覺得你臉上就很好看麼?”

裴無洙停了停杯,多看了三皇子一眼,神色不變道:“可能因為我就是,怎麼看他都看不順眼吧。”

“你這真是,脾氣也太衝了吧……”三皇子無言以對,憋屈地小聲提醒裴無洙道,“你就算是不怵他,也好歹顧忌下雲妃的立場吧。”

“雲妃貼著貴妃娘娘那麼些年,沒個功勞也有點苦勞,你就非得把事情鬨得那麼難看麼?”三皇子蹙眉,不悅地點裴無洙道,“往日就算了,今天這樣的場合……你是真的半點也不擔心貴妃娘娘想打算作什麼了?”

裴無洙心道這你可錯得太離譜了,我就是猜到了我娘一會兒可能會有什麼神奇操作,這才“緊急避險”一回……不過,三皇子這話,倒是正好給了裴無洙順坡下驢的機會。

裴無洙默默感謝了三皇子給她遞到手邊的“瞌睡枕”。

“雲妃是雲妃,他是他,”裴無洙重重把酒杯摔在案幾上,拂袖站了起來,冷冷道,“我母妃是我母妃,我是我。”

“三皇兄,我不知道你今晚一個勁到我這兒來拱火撩架是想作什麼,我也不想知道。”裴無洙冷嘲道,“但我不妨把話明明白白地放給你,你憋著想說的東西,我不稀罕。”

“我跟我哥好著呢,你少來我這兒暗搓搓地搞挑撥離間那一套,謝謝,我不吃。”

言罷,直接起身,毫不避忌地朝著東宮太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鬨了半天,還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三皇子的臉色也徹底陰了下來,諷刺道,“人家倒是‘兄友弟恭’,好著呢。”

裴無洙早已起身走遠,七皇子則垂眉斂目,不言不語。

“哥,我剛才跟裴無舫吵起來了,”裴無洙走到東宮太子的案幾前,直言不諱地大聲囔囔道,“我不想再跟他坐一塊了,生氣,你這兒能不能給我加張小幾擠一下?”

東宮太子失笑,直接站起身,指著自己那張案幾道:“何必那麼麻煩,孤這張分你一半了。”

“我這不算逾製吧,”裴無洙頂著周圍人各色各樣的目光乖巧坐下,低聲與東宮太子耳語道,“哥你這個好像是儲君製式的……”

“你還會怕一個逾製?”東宮太子低頭忍笑,親手給裴無洙沏了新茶來,唇角彎彎道,“孤剛才險些以為,你馬上就要當著朝臣宗室、內外命婦的麵和他直接打起來了呢?”

“完了完了,我娘好像在上麵瞪我了,”裴無洙剛想回句什麼,迎上宓貴妃不悅掃來的眼神,頓時把剛到嘴邊的話忘了個精光,鬱悶得直想把頭磕死在眼前的小幾上了,絕望道,“你說我回去之後會不會被她擰著耳朵罵啊……”

“孤私以為,”東宮太子言笑晏晏道,“極有可能。”

裴無洙怨念地瞪了東宮太子一眼,愁得想敲自己的腦殼,憂慮得不行:“如果她們一會兒鬨起來了,那可怎麼辦啊……”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有父皇在,不是麼?”東宮太子好笑地給裴無洙挪了碟她一貫喜歡的蜜餞乾果過去,不以為意道,“我們是晚輩,也乾涉不了什麼……嘗嘗這個。”

“如果一會兒我娘下不來台的話,我恐怕多少會有點不太好受,”裴無洙斟酌著言辭,緩緩道,“那如果一會兒是我娘讓皇後娘娘……”

——而問題是,今晚宓貴妃一看就是有備而來,萬一待會兒戲唱過頭了、火燒過份了,不管上麵是誰輸誰贏、誰笑誰哭……長遠來看,裴無洙都覺得自己前路渺茫而堪憂啊。

裴無洙懊惱道:我辛辛苦苦保守那個秘密,一心想東宮太子最後能成功上位,不是為了看宓貴妃與未來的皇太後鬥來鬥去、然後再被對方靠兒子殘忍地降維打壓……

“你覺得孤看著會心裡不痛快?”東宮太子挑眉反問。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裴無洙小心翼翼地揣測道,“那應該是不會了吧……?”

東宮太子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這樣,”裴無洙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方寸之地,出神道,“讓我心裡好沒底啊……”

“且再看吧,”東宮太子順手揉了裴無洙的腦袋一把,淡淡道,“孤母後可並非心慈手軟之輩……李母妃,未必就能從她那裡討得了什麼好去。”

“唉。”裴無洙想到如果這回還是宓貴妃受委屈,她心裡肯定是極不痛快的。

將心比心,卻不好再要求身邊人什麼了。

隻仍不免苦悶地低語道:“好複雜啊……大家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好嘛。”

東宮太子安撫般撫了撫她的後背,不作言語。

“哥,我看這樣算了,”裴無洙神色悵惘著出神了好半天,突然痛定思痛,直白地表明態度道,“等我和福寧一大婚就會去雍州,待父皇百年後,我們就把我娘接過去……保證不會留下礙著皇後娘娘的眼,你覺得怎麼樣?”

——真宗皇帝在時便罷了,待真宗皇帝故去……獨留這兩個女人攪合在一起,遲早要鬨出事端來。

“父皇先前就是這般與孤囑咐的,”東宮太子淡淡地睇了裴無洙一眼,平靜道,“這是自然,隻是……迢迢,你又是在怕什麼呢?”

“你覺得,”東宮太子頓了頓,輕聲道,“孤會坐視母後害了李母妃不成?”

裴無洙悚然一驚,猛地坐直了身子,有種被人戳破了心事的焦灼不安感。

——這可不是裴無洙多想,這就是原作裡宓貴妃的死局啊!

當然,這是裴無洙自己閒著沒事把尚且還能記得的原書劇情重新捋了一遍,自己推測得出的結論:李才人身為男主閣下的生母,而男主閣下繼位時與如今不同,裴無洙隱約記得書中好像提過,他後來被立為太子時玉碟是已經轉到了宓貴妃名下的。

這也就意味著,男主閣下一旦登基,宓貴妃不死,那她就是男主玉碟上的生母,鐵板釘釘的聖母皇太後!

男主閣下為了讓養母給生母騰位子,女主鄭惜則是為了討好自己的親婆母李才人,兩個人或是坐視默許、或是主動參與的,把宓貴妃逼到了絕路上,尋了“殉葬”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杯酒毒死了。

當然,以上皆為裴無洙的私人揣摩,原作既然是從女主鄭惜的視角而寫,自然不可能把這個惡毒的原因如此直白地展露出來。

隻寫道宓貴妃母子囂張跋扈,鬨得宮裡宮外怨聲載道,那一杯殉葬的毒酒,是男女主在替天行道、是不得已而為之、是為了達到一個更好的目的而采用的一點點不太合情理的小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