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一樣(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1427 字 4個月前

裴無洙呆若木雞, 徹底被她皇帝渣爹的神邏輯給震懾服了。

“婚姻大事,本就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等到這時候,鄭宛和七皇子都被慎刑司的太監們“請”下去行刑了,鄭皇後才悠悠然開口,轉著手腕間的碧璽佛珠, 淡笑道, “這些孩子們一個個,倒是一個賽一個的主意大……打得好,這十個板子,也是他們該得的。”

“希望都能引以為戒, 長長記性,”鄭皇後從高台上遙遙掃了一眼下來, 似笑非笑地睨著東宮太子道, “挫挫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銳氣也好。”

東宮太子下顎微收,緊繃著臉沒有說話。

不過鄭皇後這話說得很妙, 真宗皇帝與宓貴妃給七皇子議定鄭氏女, 對七皇子來說, 那是“父母之名”,所以如鄭皇後所言, 打他那十個板子是“他該得的”……但對於鄭氏女呢?

宓貴妃這媒做得肯定是算不上是什麼“父母之命”的,那也就能勉強說是“媒妁之言”了……這是字裡行間、不露痕跡地就把宓貴妃貶低到了那等走街串巷的媒婆等級。

骨子裡世家女的傲氣表露無遺, 鄭皇後甚至從始至終, 都不屑於去與宓貴妃正麵對話一句。

“皇後娘娘說得好, 真是好,”宓貴妃微微一笑,不過那笑容很淺,眼底全是冷意,隻麵上作出一派天真無邪的姿態來,撫掌讚歎道,“不愧是皇後娘娘,腹有詩書,氣度華然,說出口的話就要比旁人在理三分……方才之事換上臣妾,一時也就隻能想到一句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宓貴妃微微冷笑,一字一頓咬得極其清楚地背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這一句,還是多賴陛下當年有心,耐著性子教導臣妾背下的呢。”

最後半句,卻是又回過頭對著真宗皇帝不好意思般羞澀笑著道出的。

你管本宮這媒做得好與不好,宓貴妃微微冷笑著想:本宮隻知道,你們鄭家姑娘心比天高,敢當麵抗旨,那就是不尊聖意……非安分守己的王臣之相。

鄭皇後微微一頓,也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真宗皇帝,語意不明,不帶褒貶地感慨道:“貴妃伶牙俐齒,倒是好口才。”

宓貴妃心頭一冷,咬了咬唇,眼睛裡霎時便多了層霧蒙蒙的水汽,也不再作聲,就那麼似哭非哭、淚眼盈盈地望著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按了按額角,被兩邊的女人看得既頭疼又眼黑,隨意往下掃了一眼,恰好瞧見正躡手躡腳、儘量不引人注目地往東宮太子那裡走的裴無洙,立馬順勢開口,招手叫了人上來:“小五,過來,你鬼鬼祟祟乾嘛呢?”

“我回我位子上啊,父皇您忙,兒臣這就坐好。”裴無洙拱手含糊應了句,扭身就想趕緊走回去。

開玩笑,裴無洙又不傻,她才不想上去。

——誰不知道上麵正是劍拔弩張、暗藏洶湧的緊繃時刻,她上去了,未必能幫得了宓貴妃什麼,但萬一哪裡做的不合適,叫另一邊的人揪著了當靶子打……那豈不是成了今晚的第二個‘鄭宛’,活脫脫的本隊豬隊友,敵方神助攻。

“胡扯,你現在趕緊給朕上來!”真宗皇帝有些刻意地笑罵了裴無洙一句,想借此把兩邊僵持的對峙打破、讓氣氛重新放鬆下來,“你糊弄朕老暈眼花呢,你的位子不是在另外一邊麼,你去和太子擠什麼呢,朕還苛待了你們坐的地兒不成?”

裴無洙垂頭喪氣地提著下擺拾級而上,站到真宗皇帝眼前,垂著手恭恭敬敬、故作正經地答道:“稟父皇,並非您苛待兒子,隻是兒子實在太喜歡我哥了,非得要和他坐在一起,擠一點都無妨……父皇寬宏仁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兒子這點不成體統的小心思計較了吧。”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小小一個,擠一點是無妨,”真宗皇帝被裴無洙這語調一本正經、內容離經叛道的回複給逗得要笑死了,這回不是借故笑罵了,而是真因為忍笑忍得難受而有點想罵他了,“可你問過太子的意思了麼?人家願意跟你擠了麼?”

“兒子當然問了啊,”裴無洙驚異地瞪大了雙眼,像是極力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一般,搶著回道,“我哥不介意啊,他自己說的,他還說要……要我坐他那呢!”

東宮太子原話那個“分你一半”到了嘴邊,裴無洙才驚覺在這種場合說來有些不對、似有歧義,趕忙倉促改了套說辭。

“太子願意,那是太子疼你,”真宗皇帝笑著掃了兩邊的鄭皇後與宓貴妃一眼,神情中大有“你們還不如倆孩子”的意思,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案上那盤從瀘州合江走蜀道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八月晚熟鮮荔枝,態度溫和地吩咐裴無洙道,“但你這個做弟弟的,也要懂得‘悌’之一字……去吧,這盤賞你了,拿下去跟太子分著吃。”

“兒子知道呢,”裴無洙一本正經地背道,“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當年這段沒背下來,被王太傅按著抄了快三百遍,兒子現在記得可熟了!”

“那我可全端走了啊,”不過,裴無洙總是正經不到兩句話,說完就又飛快地變了神態,歡天喜地地拿了那荔枝就要走,“謝謝父皇,這個好吃的!”

——叫人完全拿捏不定他方才那話是意有所指還是隨口一提。

“去吧去吧,都端走都端走,”真宗皇帝扶額揮手,萬分嫌棄道,“瞧瞧你那點出息……不知道還以為朕平日裡怎麼苛待你呢。”

“管洪,回頭去禦膳房,把剩下的那兩筐都給長樂宮送去,叫他好好吃個夠本。”

管洪忙躬身應是。

“都給我了,那多不好意思啊,”裴無洙嘻嘻哈哈地客套了一句,然後立馬狡黠一笑,偷樂道,“不過,‘長者賜、不可辭’……父皇金口玉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看看他這幅樣子,”真宗皇帝看得無奈,沒忍住衝邊上的宓貴妃歎氣道,“好像朕真會跟他爭搶那兩筐荔枝般……這還怕朕反悔了,話都先給朕堵死了。”

“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孩子,”宓貴妃嗔怪地瞪了裴無洙一眼,似抱怨又似澄清道,“整日裡就知道惦記著自己眼前那兩口吃的,旁的萬事都不過心……臣妾也奈何不了他,已經這樣了,從根上就奇奇怪怪的,想掰都掰不正了。”

“五殿下赤子之心,”鄭皇後淡淡地插了一句,神色平靜道,“天真爛漫,倒是難得。”

“是啊,”真宗皇帝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又似乎是回想到了什麼一般,微微笑著隨口道,“小五心思淺,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差直接寫到臉上去了,沒什麼心眼,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傻乎乎的……這可不像朕,肯定是都隨了他娘。”

最後那半句,是回過頭與宓貴妃玩笑般說的。

宓貴妃抬頭,風情萬種地嬌嗔著瞟了真宗皇帝一眼。

鄭皇後的臉色今晚頭一回較為明顯地變化了一下。

鄭皇後是從來就沒有怎麼把宓貴妃放在眼裡過的,真宗皇帝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她要是一個一個去計較,早把自己逼得鑽進牛角尖裡出不來……既是算計不過來,也是懶得放低身段去跟那等以色侍人、貌美無腦的女人計較。

沒得給了她們的臉、折辱了自己的身份、

但兒子和後宮中的女人是不一樣的。

後宮裡的女人,再是興風作浪,又能翻出個什麼天去……隻要鄭皇後一日不死不被廢,她們永遠也就是個妾、也就是個玩意兒罷了。

至於鄭皇後什麼時候死、什麼時候被廢……那就是她和真宗皇帝之間的事兒了,說到底,和後宮中的那些女人半點乾係也沒有。

她們也無法、無能乾涉到鄭皇後的中宮之位。

但兒子是不行的,如果真宗皇帝喜歡一個兒子,已經喜歡到了覺得他“心思淺”、“沒心眼”、“傻乎乎”“旁人說什麼信什麼”……的地步,那以後不論這個兒子做了什麼再是大逆不道之事,在真宗皇帝這個作父皇的眼裡,都是“孩子太傻了”、“無心遭了奸/人蒙蔽” 罷了。

十幾年來,鄭皇後的心裡第一回生出如此明顯的危機感。

容淑妃在另一邊細細看著這位皇後堂姐的神色,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鄭皇後冷冷地望著她,口吻卻是異常溫和慈愛地詢問著:“淑妃在想什麼呢,笑得這麼高興?”

真宗皇帝和宓貴妃都聞聲看了過來。

“哦,”容淑妃拿帕子掩了掩高高翹起的嘴角,隨意道,“臣妾就是聽著,覺得陛下方才這話甚是在理,貴妃娘娘和五皇子就是像……”

——真宗皇帝方才說的是裴無洙的性子隨了宓貴妃,到了容淑妃這裡,卻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前後顛倒、換了個序。

鄭皇後卻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容淑妃這是看熱鬨不嫌事大、聽戲不怕台子高,借著真宗皇帝方才說裴無洙的那句“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差直接寫到臉上去了”,有意嘲笑鄭皇後,方才宓貴妃那般明顯的舉止言行,定是鐵板釘釘地極不喜歡鄭皇後了。

鄭皇後就壓根從沒把宓貴妃對她的惡意往心裡去過,無視和不在意才是給予對方最高端的蔑視,聞言也隻不屑一笑,心裡仍正若有所思地惦記著那位“心思淺”、“傻乎乎”的五皇子……

“不隻性子像,而且長得像,”容淑妃瞧出了鄭皇後麵上的不屑,心底暗惱,一時不忿,衝動之下順口就把先前聽聞的那樁“是非矛盾”點明了講出來了,“就說那雙又圓又大的杏子眼,母子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般。”

“不過臣妾聽聞,不隻是貴妃娘娘和五皇子,就連貴妃娘娘兄嫂家的一個女孩兒,也有雙一般無二的好眼睛,”容淑妃冷嘲熱諷道,“皇後娘娘見了十分歡喜,甚至想把她留……”

宓貴妃的臉色徹底變了,直接目露凶光地瞪向了下手的容淑妃。

容淑妃有意想挑撥兩邊的言辭不由微微一滯。

“父皇,”東宮太子從中庭起身,克製著脾氣開口道,“宴席過半,歌舞太吵,可以新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