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身世(2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2930 字 4個月前

——越氏和沈氏,方才在慈寧宮外都撞見了……東宮太子實在不太想再去理會當時在場的那群人了。

“孫氏木訥,你自己挑的,也彆後悔。且她是賢妃胞妹的女兒,楚襄侯府的外孫女,”鄭皇後無可無不可,隻不免要多提點東宮太子一句,“你父皇對陸家人的忌諱,你心裡應當是明白的……你要定了孫氏,得先自己想想好,到時候要怎麼跟你父皇說才不容易犯著他。”

“孤心中有數……父皇還不至於與孤計較這個,”東宮太子不以為意,隻作勢要辭,“既沒有旁的事,孤就先走一步了。”

“站住,本宮還有事要與你交代。”鄭皇後緩緩起身,冷冷地望著東宮太子,慢吞吞道,“晏兒,你說的不錯,本宮隻有你了……所以,本宮確實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父皇,但同時你也要答應本宮,幸李氏一回。”

鄭皇後想得很清楚:男人嘛,越是吃不到嘴裡的越是要惦記著,惦記著惦記著就惦記得走火入魔、非他不可了……當年真宗皇帝就是如此對她魔怔的,不然對方一任帝王之威,後來也不會任由她私下小動作不斷地以“愛”為名擺布著。

鄭皇後怎麼可能會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兒子走了真宗皇帝當年的老路……

“母後也不是要你娶李氏,你隻要閉上眼睛,心一橫,睡她一次就算了,”鄭皇後自覺自己已經退讓妥協到了最底層,寬宥道,“母後旁的什麼也不求,也不會有除了承乾宮之外任何人知曉……你父皇、你那個好弟弟,都不會知道。”

“隻是叫母後心定,知道你真能斷了心裡那點念想就是。”

東宮太子下顎緊繃,強忍著厭惡,麵無表情道:“如果孤說‘不’呢?”

“那件事,本宮確實不會告訴你父皇,”鄭皇後隱晦地警告東宮太子道,“但可並不代表著本宮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東宮太子猝然回頭,眼神陰狠地看著神色倨傲的鄭皇後。

“母後,”東宮太子麵目森寒,眼神暴戾道,“您也最好不要試探孤的底線、挑釁孤的尊嚴。”

鄭皇後一時竟然被東宮太子看得心神巨震,莫名惶然地後退半步,踉蹌倒在原位坐下。

待回過神來後,頓時大惱,怒不可遏地嗬斥東宮太子道:“這就是太子對自己親娘說話的態度?……你在威脅我?”

“母後,”東宮太子袖手而立,冷眼觀望鄭皇後鮮見的狼狽姿態,輕聲嘲諷道,“不是一個女人生了孩子,就有資格被人叫一聲‘娘’的。”

鄭皇後不意東宮太子竟然會在如此場合、突然這般不留情麵地徹底撕下了母子之間最後的那層體麵,氣得嘴唇顫抖,憤然而怨尤道:“但世風如此,你是本宮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到你嘴裡,本宮竟然還當不了你一聲‘娘’了?本宮當年真不該留下你的……”

“你要這樣說,”鄭皇後含著一股沒來由的怨恨,也一般無二地衝著東宮太子刻薄了回去,“本宮寧可自己當初生出來的是塊爛肉了……”

“世風如此?”不過其時東宮太子並沒有深究這話裡的個中深意,隻聽得可笑,譏誚罷,俯視著鄭皇後哂然道,“母後,您要這般講,孤也可以做得在世人眼裡尤為‘孝順’您的……不過孤私以為,您恐怕不會太願意受那般‘孝順’的。”

這對全天下最尊貴的一對母子冷冷地注視著對方,麵上是如出一轍的冷漠與隱怨,仿佛麵對的不是親人、而是世仇一般。

“你如果真心不喜歡李氏,”最後,還是鄭皇後底氣略輸一籌,難堪地彆過臉,再又退了一步,“也可以不要她……但是,你那個好弟弟不能再在洛陽長留了。”

東宮太子麵無表情聽著,不言不語。

“你要是舍不得他,就得留了李氏在身邊,”鄭皇後自以為又拿捏住了東宮太子的短處,微微冷笑道,“你若是不想要李氏,就讓他走……你大婚之後,他再不能留在洛陽。本宮這也是為自己的兒媳婦、日後的親孫子著想。”

“母後大可不必如此精心設計,”東宮太子輕蔑一笑,不屑道,“都不必等到孤自己大婚,五弟明年跟福寧成婚,然後立馬就要啟程,就藩雍州……雖然孤並不樂於再答應您的任何條件了,但要是這個的話,您也不必多想,本來就是應有之事。”

“雍州。”想到這個地方,鄭皇後又忍不住肉疼,厭煩地看了東宮太子一眼,喃喃自語道,“你父皇倒是偏心得足夠坦蕩,你也是有夠癡情……你就叫他去雍州吧。”

“建安侯的女兒、雍州的封地,”鄭皇後冷冷地瞧著東宮太子,刻薄道,“看他能在那裡‘好好’呆多久……將來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東宮太子根本就懶得再與鄭皇後多言,隻毫不客氣地留下一句“這是孤的事,卻也不是您一個未來困守洛陽一輩子的皇後、皇太後需要考慮的了”,之後也不再看鄭皇後反應,徑直拂袖而去。

隔了一天,承乾宮傳出隻為東宮太子選一女為正妃的消息,宮裡宮外聽得嘩然,越啟閒極無聊,還跑到長樂宮,揪著裴無洙問她:“小姑父、小姑父,你說太子殿下更喜歡哪種性子的女孩兒啊……我幫越蒔問問,她好不容易熬到現在,怎麼又突然隻選一個了,這下完了。”

“唔,”裴無洙想了想東宮太子一貫的秉□□好,揣測道,“應該是嫻靜文雅的大家閨秀吧。”

“越姑娘,”裴無洙回顧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對越啟妹妹的印象,不自覺蹙眉道,“做太子妃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凶了……”

越啟不想聽後麵的了,匆匆回了句“那是勇猛果敢”,就又跑回東宮裡、趁著太子不在,煩剩下的三個人。

符筠生對此類內宅女眷、風月相關的議論從不參與,甚至深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隻板著臉,作出一副“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的姿態。

陸愷文也覺得越啟實在是太無聊,不想搭理他。

隻有莊晗興致所在,隨口回了越啟一句:“應該得要活潑外向些的……殿下更喜歡性子靈的。”

“可莊子期,你這和我小姑父說得不一樣啊,”越啟左手豎起一根手指,右手再豎起一根,兩個比到一起,迷茫道,“小姑父說殿下喜歡嫻靜文雅的,你又說得要活潑外向的……難道要我去告訴越蒔,你得既嫻靜文雅、又活潑外向?”

“她怕不是得以為我在故意為難她,”越啟小聲嘀咕道,“得直接提刀片了我……”

這時候從越啟嘴裡聽到了裴無洙,莊晗愣了愣,不自然地重新理了理手中文卷的順序,若有所思道:“你聽五殿下的吧……我隨便說的,現在想想還是殿下有理。”

越啟將信將疑,最後選擇什麼也沒跟越蒔講。

待時間熬到十月,太子妃選定孫氏的消息傳了出來,越啟扼腕痛惜道:“早知道我就跟阿蒔說了,臨陣磨槍不快也光……那個孫家的姑娘聽說特彆文靜,還是小姑父厲害!”

莊晗聽了,也隻是付之一笑。

太子大婚的儀程極為繁瑣,比尋常的三書六禮還要複雜瑣碎得多,議定孫氏之後,真宗皇帝特叫禮部右侍郎親自主掌、撥了一群人過去,兩年內什麼都不用乾,就專為太子的大婚儀程服務。

裴無洙其間遠遠地見過孫氏一麵,看得出對方確實是一個不太多話的姑娘,麵貌也隻能說是清秀,比裴無洙自己預想中東宮太子妃的長相要略遜一籌……

不過很快裴無洙就把這個莫名失望的心態掃出了自己的腦子,暗暗感慨:果然東宮太子就是比自己厲害,注重內涵而不重皮囊……更有一國儲君之風範!

日子就這樣一眨眼溜到了十月十五,下元節。

道宗三大盛節,一月上元、七月中元、十月下元。其中上元謂之“天官賜福”,中元道曰“地官赦罪”,下元則為“水官解厄”。

解厄……牽星樓的十丈高台之上,卿儔廣袖輕舞,從容而出,望著天際那輪恍惚觸手可及的圓月,默默思量著今夜的計劃。

解厄薦亡,下元節是最適合的“天時”。

至於“地利”……明萃閣內,這段日子以來動不動便把自己關在這裡閉門沉思的東宮太子陡然驚醒,捂住心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就隻有“人和”了。

卿儔廣袖一揮,如傳奇話本中的天外仙人般,瞬息之間,便從容地自高台上消失不見了。

明萃閣內,東宮太子斜靠在牆邊,額上冷汗直冒,他能明顯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似夢非夢,似醒非醒,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模糊的光暈,緩緩侵蝕著東宮太子的心神,直叫他的眼神漸漸迷茫……以至於最終徹底被拉入了一段幻夢裡。

……

……

長夜,深山,士兵,火把,驚飛林間鳥的猝起動靜。

東宮太子沉著臉,冷冷地對著眼前人毫不客氣道:“左大人不必再多費唇舌……孤必得要親自見了父皇,再論其他。”

越啟緊繃著一張臉持刀擋在東宮太子身前,符筠生扣在火統上的指尖微微顫抖發白。

兩邊形勢,一觸即發。

……

……

“鄭氏賤婦,荒淫背德……你乃她與外人私通誕下的野種,自不堪配儲君!”

東宮太子呆呆地跪在地上,一點一點收攏起眼前散落一地的書信文書,木然聽罷上麵人毫不留情的嗬斥與嫌惡,緩緩地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真宗皇帝怒發衝冠的容顏,片刻後,叩首伏誅,愴然道:“兒臣便以此身,償還父皇二十年來的榮養深恩。”

“你乃那賤人與外人私通的孽種,”真宗皇帝不屑道,“不配對朕稱一句‘父皇’。”

東宮太子默了默,垂首三拜,輕聲細語道:“隻是終究陛下悉心愛護我多年……我死後,東宮未定,六弟端莊寬仁,願向陛下薦為國儲。”

真宗皇帝卻早已聽得很不耐煩了,隻無聲冷笑道:“東宮之位,不是你的,也不必你再操心……朕給你最後一點顏麵,留個全屍。”

“你既一定要親眼見到朕才甘心,如今見也見了,便就在朕麵前自戕謝罪吧。”

東宮太子怔怔看了身前的毒酒半晌,心中默默想道:父皇多疑,皇後的背叛,足以使得鄭氏所出就此無緣帝位,其餘諸等,唯外家為楚襄侯府的六皇子有一爭之力……但自己今日這句話後,就再也不會了。

迢迢,哥哥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東宮太子慨然舉杯,端起真宗皇帝最後予他的那杯毒酒,一飲而儘。

他們一生父子親緣,就此徹底,兩不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