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辰(2 / 2)

“楚襄侯府,也就那樣吧,現在他們自身都還難保呢。”

“你不看好?”裴無洙敏銳地聽出了趙邐文的未儘之意。

“我還能怎麼看好呢,”趙邐文微微冷笑著嘲諷道,“十年前我姐姐出事的時候,他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隔了一年便默不作聲地迎了新婦入門……這也罷了,大家本就婚嫁各不相乾了,誰也不欠誰的,隻是鏡子破了就是破了,再圓回來,也不是那個味兒了。”

“反正我是對他喜歡不起來,但話說回來,這是我姐姐的事,也不可能由著我越俎代庖去替她選,”趙邐文煩躁道,“單看姐姐自己怎麼想吧。”

“楚襄侯府,也還好吧,”裴無洙蹙眉道,“父皇是忌諱,但都忌諱這麼多年了,六弟都長大了,再怎麼不至於真就突然那什麼了……”

“你想什麼呢,”趙邐文輕笑了一聲,拍了裴無洙的胳膊一下,曼聲譏誚道,“我說他們自身難保,你以為我是在說什麼?我指的可不是陛下,而是那位東宮裡的太子殿下。”

“先前太子妃鬨出來的事情,陸家和孫家把太子殿下得罪狠了,”趙邐文譏誚道,“你還說六皇子呢,你知道麼,陸賢妃已經病急亂投醫,要給六皇子選一個鄭國公府的女孩兒來作正妃了。”

“不是,”裴無洙傻眼了,“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趙邐文莫名其妙道,“就是先太子妃孫氏的事情啊,我聽人說,你當時不是也在場麼?後來還在明德殿裡替三皇子挨了陛下的一巴掌……孫氏現在定給了三皇子,雖然說是陛下和東宮都點了頭的,但到底還是下了承乾宮與太子殿下的麵子啊。”

“孫家倒也罷了,本就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隻知‘忠君報國’的文人,”趙邐文輕嗤道,“陸家人可就慘了,當初孫氏入宮參選,陸賢妃從頭到尾陪著,一路的保駕護航……為著什麼,還不就是為著通過這個異姓的外甥女搭上東宮的那條大船麼?”

“楚襄侯府也是綿延多年的老世家了,就因為陛下不喜歡,這些年蟄伏得不成模樣,千年王八萬年龜,已經憋得夠狠了,”趙邐文的語調裡帶了分沒來由的幸災樂禍,微微冷笑道,“現在孫氏與太子殿下沒成,反而最後是要去嫁給三皇子的……孫家是不怕,陸家人卻估計是要怕得連覺都睡不好了。”

“所以說,”將某個猜測單從嘴裡說出來,裴無洙都頗覺得很有些牙疼,“陸賢妃為六弟選鄭氏女為妻,是為了討好太子?”

——這也太他麼曲折離奇了吧……東宮太子自己都不想管鄭家人了。

“既是討好,更是臣服,以表絕無與其爭鋒之心,”趙邐文倒是看得比裴無洙更通透一些,輕聲點她道,“你忘了,孫氏現在之所以要被迫嫁給三皇子,是因為當時在禦花園裡被人推下水;而推人下水的,又正好是鄭家的姑娘。”

“這本是害得他們家外甥女丟失資格的世仇、如此都還能打碎了牙和著血往裡吞,扯下臉麵主動求娶了,”趙邐文緩緩道,“他們還可能有膽子對太子殿下懷什麼不好的想法麼?”

裴無洙整個人都聽傻了。

“不是,太子他也不是那樣的人啊,”裴無洙對如今的狀態頗有點格格不入的不真實感,喃喃自語道,“至於麼,一個個的都失心瘋了麼……事態還遠不至於如此吧。”

趙邐文眼神微凝,若有所思地盯著裴無洙,半晌無語。

“你那是什麼表情?”裴無洙奇怪道。

“我倒很是不解,”趙邐文頓了頓,輕輕道,“洙洙,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怕太子殿下呢?”

啊?!

裴無洙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

輕嘶一聲,斟酌著緩緩道:“主要是,我也沒覺得太子他有什麼可怕的啊?他人真還挺不錯的吧……”

雖然目前二人之間關於某個問題,暫時有著較大的分歧。

但裴無洙表示,她這個人很公正的,可以一分為二地來客觀評價一個人。

“你好好看看,太子是怎麼對待鄭國公和鄭家人的,”趙邐文搖了搖頭,不甚讚同地對著裴無洙低聲道,“你不要總想著彆人都和你一樣,會念著手足情分,那鄭國公府還是太子的外家呢……”

“那是鄭家人本來就不行,”裴無洙想也不想便斷然道,“你之前自己不也是這麼跟我說的麼?”

“鄭家那老太婆支開侍女、坐視珺姐姐被鄭想強迫淩/辱,他們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也沒有一個是乾淨的……鄭想那人我更是懶得說了。”

“對於這樣德行敗壞的人,為什麼還要給他們好臉色?”裴無洙不以為然道,“孔夫子還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呢?唯以直報怨耳。”

“可鄭家從來沒有人敢冒犯他過啊,他做事卻真的極少給鄭家人留情麵。”趙邐文似乎是有些被裴無洙給說服了,但仍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勉強堅持道,“還有你看他處理江南府的官員,手段之狠厲嚴酷,江南官場這一回至少被他清洗掉三成之數……”

“阿文,你知道那些人都做了什麼、貪了多少麼?”裴無洙有些受不了旁人拿這江南府的事來給東宮太子潑臟水,頗有些不忿地惱火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隻覺得他手段殘忍,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他們那些人,本就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淮河道下遊洪水滔天,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你怎麼不先看看那些人呢?”裴無洙咬牙道,“他們才是最無辜的,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輩子求得個飽腹度日而已。結果呢,一場大水,什麼都沒有了……我隻恨我哥殺得還不夠多,換了我也不會留他們性命的。”

“我隻是隨口跟你說說而已,又不是要跟你吵架,你突然這麼凶作什麼,”趙邐文被裴無洙陡然激動的語氣嚇了一跳,蹙了蹙眉,不怎麼高興了,“好好好,他是你的好哥哥,旁人是半句壞話都說不得,對吧?”

“不是不讓你說他壞話,可你說也至少得有理有據吧,”話趕話的,裴無洙也不免帶了些情緒上來,“你也不能空口白話地往人家身上潑臟水吧?”

“好好好,”趙邐文被裴無洙的偏頗生生給氣笑了,賭氣道,“他什麼都對、什麼都好……他做事隻要但凡遮個大義的幌子,在你眼裡都絕對是好的、對的、半點毛病都沒有、一句壞話都不能說的,是吧?”

“什麼叫‘遮個大義的幌子’,”裴無洙很有些不能理解,“是為了大義就是為了大義,不是為了大義就不是為了大義,有就是正義的,沒有就是非正義的,這有什麼不對麼?”

“何為幌子,你又知道那些事都是幌子了?”

趙邐文被裴無洙字字句句堵得心煩意亂,冷笑一聲,口不擇言道:“那我們家的‘義’呢?”

“我父親忠君衛國、戎馬一生,得到的是什麼,我姐姐的被迫失貞?我們家的大義,又有誰想來給我們家伸張過麼?”

“但是阿文,”裴無洙眉心緊蹙,頓了頓,還是沒忍住,明知道這話說了會叫趙邐文不痛快,但還是緩緩道,“珺姐姐的事情,你心裡很委屈,我知道。但那並不是太子的錯啊。”

“首先你得承認,東宮行事確實一向有個‘義’字在;而這並不代表著,全天下的‘義’都合該由他來伸正了,”裴無洙輕輕道,“你這埋怨和遷怒,其實是很沒有道理的。”

“哈”地一聲,趙邐文彆過臉,隱忍地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自己胸膛翻湧的怒氣,忍了再忍,才麵無表情道:“我一開始,隻是想提醒你小心他一點,他並不像外人稱讚得那樣德行完美,或者說,外麵人把他誇得那都不是人了,得是個聖人。”

“我沒想到最後你竟會反過來與我說教這許多,”趙邐文疲憊道,“好了,你既然對他深信不疑,那我也不好挑撥你們什麼……今日你過壽,先不說了。”

裴無洙張了張嘴,心裡也有些後悔了。

也就是二人靜默的這一會兒,遙遙聽到外麵有宮人來報,說是六皇子帶著八皇子過來與裴無洙祝壽了。

他們怎麼過來了?

裴無洙滿腦門問號,轉身就要出去迎人。

“我是不好與你說什麼,”趙邐文最後拉了她一把,低低道,“但你自己長腦子想,六皇子今天為什麼來?你請他了麼?不請自來、自降身段,他又是何苦突然來貼著你了?”

“我是不知道太子這個人究竟如何,”趙邐文冷冷道,“但我想,你那些兄弟們,應該是感觸最深的。”

“洙洙,如果一個人,大家都深深地畏懼他,不隻限自於彼此身份差距的那種畏懼。”趙邐文緩緩道,“那你也至少得承認,他絕不是一個你能輕易看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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