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舍不得(1 / 2)

東宮太子聽得一陣心神激蕩。

待反應過來後, 低笑著在裴無洙的臉頰、脖頸間蹭了蹭,也同樣沒有正麵回答裴無洙的問題,而是啞著嗓子反問道:“當時在父皇麵前, 替老三挨那一巴掌時, 你疼不疼?”

裴無洙微微出神, 認真地在腦海裡搜尋半晌,真心實意地回憶道:“疼, 疼死了,當時都把我疼懵了……父皇那一下是真沒留什麼勁兒,我娘為這個對他黑了快半個月的臉, 說個什麼話都陰陽怪氣、含沙射影的。”

東宮太子愛憐地順勢親了親裴無洙的側頰,喃喃道:“下回再有這種事,你直接來找我, 彆再自己一個人傻乎乎地頂上去了……”

“但我用那一巴掌, 幫助你解決了三皇兄那個麻煩, ”裴無洙微微出神, 感慨萬千道,“也還算是挺值得的吧……雖然你多半會覺得不需要,但若能幫到你的話, 我這心裡,其實還是挺高興的。”

——雖然三皇子最後那個赴藩盛澤的安穩處理結果, 也不全是當時裴無洙在明德殿出麵幫他說話的功勞。

但那終究還是在其中種下了一部分不小的善因的。

東宮太子微微一笑, 順著裴無洙的心意輕聲誇讚她道:“哥哥的迢迢,聰明又善良, 堅強又可靠, 幫了哥哥好多好多……迢迢, 你不知道, 你曾經說與哥哥的那些話,在最陰暗難熬的時候,幫了哥哥多少。”

裴無洙曾經對著東宮太子諄諄善誘地教導道:“哥你記好了,不是你的錯千萬不能認,沒誰生來就該為彆人的過錯買單的,就算是生身父母也不行。”

也還曾鏗鏘有力地告訴過東宮太子:“這條命是你自己的,你不想死,誰都不能逼你去死……”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我想你活著。”

“我還等著看你做皇帝呢。”

最後那三句話,抵著東宮太子的脊梁,撐著他熬過了初初得知身世真相後最煎熬焚心的那十天。

也讓東宮太子在每一次心神迷茫、悵惘得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前來關懷探望的真宗皇帝時,一遍又一遍地反複堅定樹立起了自己的心防。

他總是要對不起一個人的。

他已經不可能讓真宗皇帝滿意了。

但他絕對不能、不忍、也不想再叫裴無洙對他有分毫的失望了。

即便那時候的東宮太子還不知道:說這話時的裴無洙,其實是在已經提前探知他身世秘辛的前提下,刻意說出來激勵他求生圖存的。

——或者說,其實隱約心裡大概有所察覺,但情感上不願意接受那個方向的猜測。

但即便是當裴無洙說那些話時什麼也不知道,東宮太子也還一廂情願地拿了那三句來慰藉自己,告訴自己:我不能死,絕不能死……

他不願再束手就擒、慷慨赴死,不僅僅隻是為了挽救裴無洙前世的死局。

更也因為裴無洙的那些話叫東宮太子知道,他這一生,其實還是有人惦念的。

還是有可值得的地方的。

並不完完全全是一個笑話。

相反,如果他屈服於自己的不堪身世的話,才算是徹徹底底地認了那可笑的命運。

“哥哥,”裴無洙靠在東宮太子懷裡,俯身聽著他胸口沉穩的心跳,閉了閉眼,伸手環住東宮太子的脖頸,低低道,“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有可取之處的話,那你再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東宮太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心裡隱約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其實並不是很想聽裴無洙說接下來的話了。

但麵上,無論如何,東宮太子還是得微微笑著,從容不迫,縱容寵溺道:“迢迢想與哥哥說什麼呢?”

“哥哥,我覺得呢,人還是要更愛自己一點比較好,這樣才不容易受到傷害。”

裴無洙從東宮太子懷裡坐直了身子,二人四目相對,互相平視。

裴無洙認真而懇切道:“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要更愛惜自己一點……不要不把自己的性命、身體當回事。”

“無論我們在一起多久、走多遠、分開與否,”裴無洙定定地凝望著東宮太子道,“哥哥,你以後都還是能一個人自己好好生活的吧。”

東宮太子徹底地笑不出來了。

“我們才剛剛在一起,”東宮太子狀若玩笑地打趣道,“迢迢就提這些分開以後的話……是不是有些太不吉利了。”

——就好像裴無洙在心裡早已篤定了他們兩個走不遠一樣。

東宮太子的心情一時陰沉到了極點。

這甚至隱隱比裴無洙直接坦言拒絕他,都還要叫東宮太子更難以接受一些。

——裴無洙拒絕他,東宮太子還可以耐著性子慢慢磨,反正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熬得起,也愛得起。

但裴無洙要是答應了他之後,卻是一邊與他虛與委蛇著,又一邊暗暗預設、準備好了離開他之後的事情……東宮太子想到這裡,眼底波瀾翻湧,胸口情緒起伏,再也平靜不得。

這簡直與判了東宮太子淩遲處死無異。

“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裴無洙謹慎地審視著東宮太子漆黑如墨的眼眸,按下胸口的心慌意亂,強作平靜道,“那我們就連‘剛剛在一起’都不算了。”

東宮太子的臉色徹底陰冷到了極點。

“迢迢,”東宮太子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在一邊敷衍著孤,一邊給自己想著怎麼找好退路麼?”

“敷衍不敷衍什麼的我不知道,我確實,本來就不太能接受得了這個,”裴無洙怔怔出神道,“但是哥哥,我不是在給自己找退路,我是擔心你。”

“哥哥,你在我心裡,很重要很重要。”裴無洙閉上眼睛,緊緊抱住東宮太子的腰,把自己的臉埋在東宮太子胸前,眼淚無聲無息便浸濕了東宮太子的衣襟,直冰得東宮太子身子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們能走多久,但至少在父皇駕崩前,我們都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裴無洙靠在東宮太子胸前喃喃出神道,“父皇現在春秋鼎盛,少說還有十年吧。我們也不能真的犯上作亂行那謀大不逆之事……十年的話,我確實是不肯定到那時候,我們兩個還在不在一起了。”

——事實上,真宗皇帝駕崩在原作裡是五年半之後……但裴無洙想,既然書裡寫的是急症,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把這個日期往後延得更久一些的。

“但不管怎樣、不管我們分開與否、不管日後發生了什麼,”裴無洙語調平靜道,“哥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不是為了我,隻是為了你自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