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十年而已(2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2495 字 4個月前

東宮太子固執地不願意去想分毫的最後一旦真的挽留不下人的可能。

反正,他很清楚裴無洙喜歡的什麼的男子……他可以努力學著、叫對方越來越喜歡他、漸漸愛上他、越來越離不開他。

籠住一個人的心意,可能很難,但自己做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不難呢?

治國理政、安撫四方、平衡上下……治大國,若烹小鮮,當兢兢業業、緩緩而行。

麵對裴無洙,也是一樣的。

東宮太子從沒有如此地慶幸過:自己在俗世的很多事情上,都完全稱得上世人眼裡的“天資聰穎”、“稟賦異常”。

裴無洙眨了眨眼睫,迎上東宮太子深凝的目光,心頭突然複又浮上一陣莫名難言的愧疚心虛感。

“哥哥,”裴無洙頓了頓,喃喃失神道,“我想你說得對,我心裡,其實應該真的是有點喜歡你的,但是我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我摸不清楚……其實時間還長、日子還久,我們可以慢慢來嘛。”

“就是,就是我們得小心一些,不能讓旁人知道了……”

裴無洙心裡最最焦慮的其實還是這個,隻要沒有任何人知道,就意味著她日後還有與東宮太子和平分手、全身而退的可能。

而一旦他們兩個事情鬨大了……最後絕對得是場見血紛爭。

而且裴無洙所謂現代人的“和平分手”,多半隻能是一場空夢了。

“哥哥,你在我心裡很重要,和我娘一樣重要,”裴無洙哀哀地祈求東宮太子道,“父皇也很重要……我們的事情一旦曝出來,不能接受的人太多太多了、後麵牽扯的事情也太多太多了。哥哥,隻要我們小心一些,剩下的,我們兩個慢慢談,好不好?”

東宮太子沒有正麵回答,但也沒有否定什麼,隻是俯下身來,纏綿悱惻地深吻了下去。

裴無洙閉了閉眼,主動環了自己的胳膊上去。

東宮太子的眼睛裡緩緩盛滿了笑意。

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陣子,東宮太子擁著裴無洙坐下來,隻覺得胸中溢滿一片柔情。

“你不情願的事情,哥哥以後一件也不會逼你做的,”東宮太子附在裴無洙耳邊,輕聲呢喃道,“哥哥希望你每天都能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這就是哥哥以後最大的心願了,當然,哥哥還是想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你這話說的,”裴無洙聽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心煩意亂,愧疚無言,隻得草草敷衍著轉移話題道,“越來越有昏君烽火台戲諸侯的調調了……好了,我會想法子解了與阿文的婚約,多半也不去雍州了。”

“我有在很努力地留下來陪著你了,”裴無洙正色道,“你也彆老是把自己說得這麼淒淒慘慘戚戚了,好像我隨時會半道跑路一樣。”

裴無洙心道:他們兩個以後誰先受不了誰還說不定呢。

自己身上毛病可是很多的。

裴無洙一一列數道:婆婆媽媽、優柔寡斷、脾氣暴躁又沒耐心、端水十級失敗專家、什麼都想照顧又很可能最後什麼都沒顧好、心理素質堪憂有什麼事都容易崩心態、顏控又偶爾泛濫下聖母心、看到的不平之事忍不住就要狗拿耗子、多管一回……

很有可能真宗皇帝還沒駕崩,東宮太子先看破了她這個紅粉皮囊是個不中用的。

然後先甩下裴無洙跑去找旁的更新鮮、或者更有內涵、更誌同道合的了。

到時候誰先跑路可真說不好……

愛是什麼?裴無洙想,愛不過是色相罷了。

色衰而愛馳,古來如此。

要不我過幾年去軍營中曆練曆練吧,裴無洙想,把自己操練成一個膀大腰圓的黑臉壯漢,保證東宮太子瞧她一眼都親不下嘴的那種……

完美!一切矛盾,消之無痕。

裴無洙差點被自己腦海裡想象出來的獵奇場景給逗笑了。

“當真如此?”東宮太子聽裴無洙提及自己不會去雍州這一句,卻是雙眼驟然一亮,語調是止不住的愉悅,“你心裡是願意的麼?”

“我早便說過,”裴無洙無語地瞥了突然激動的東宮太子的一眼,撇了撇嘴,“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在洛陽陪著你到父皇駕崩。”

“我本來有點放心不下你一個人,你之前對著我,不是還很篤定我‘沒那麼狠心、還是舍不得你’的麼?”裴無洙一言難儘地瞧著東宮太子臉上止不住的笑容,嫌棄地低聲嘟囔道,“怎麼現在又突然表現得這麼高興,你不覺得自己又矛盾、又精分麼?”

“你還說我不把你的話當回事呢,我對著你許諾過幾回會陪著你,你可又聽進去了麼?”

“哥哥錯了,彆生氣,都是哥哥的錯,”東宮太子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著裴無洙的側頰,微微笑著道,“哥哥就是心裡很高興……”

“行吧,那你就先高興著,”裴無洙無話可說,隻能道,“趁著你心情好,正好跟你說說正事。”

裴無洙把自己先前給真宗皇帝上的折子拿出來,事無巨細地給東宮太子講了自己大致的思路想法。

——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東西都很簡單,一言以蔽之,裴無洙想搞個古代簡易般的粗陋的義務教育普及……不,說義務教育普及都還遠遠談不上,直接稱作預計的長期一些的掃盲運動好了。

對於自己能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好方向的變革,裴無洙其實是反複衡量過自己能拿出手的幾件東西的。

最後選出來最最可行的三個,主要是還是來自在現代時看過很多遍的洗腦標語。

“窮什麼不能窮孩子,苦什麼不能苦教育。”——掃盲科普,義務教育,勢在必行。

“要想富,先修路。”——水泥修路,溝通商道。當然,後麵的少生孩子多種樹就暫時國情不宜了。

“都怪袁隆平爺爺叫你們吃的太飽了。”——so,吃飽肚子才是第一生產力,培優育種在生物層麵的需要設備要求太高,但是化肥的簡易製造流程可並不難啊。

彆忘了,裴無洙上輩子死在手術台上之前,可是一個正兒八經一心一意打算考個好大學的高三考生,正是現代很多人那一輩子裡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時候了……

臨進手術台前,裴無洙都還又重新翻過一遍化學選修三了。

水泥和化肥的粗略配方與簡易製造流程,不巧,正好都是當年的高考必、選考考點啊。

裴無洙剛一穿到普華寺就覺得這個可能會有用、順手默下來寫在冊子上了。

——當然,用得是化學式加簡體字再加拚音再間或夾雜著英語單詞的形式,保證除了現代老鄉之外,就算丟了,也就隻有裴無洙一個人看得懂那樣。

但水泥和化肥的製作配方,一下子拿出來,肯定會惹來太多注意、引人過於矚目。

裴無洙沒打算自己直接上,她是想著一會兒找個合適的由頭想想怎麼給東宮太子的。

義務教育這個……感謝左靜然等先人在前麵埋下的火種吧。

要說教育,學生一抓一大把,古代目不識丁的文盲更是多到遍地都是。

至於教育裡最難的,無論放到哪個時候,肯定都是教師資源。

但鬆鶴堂既然能無償供養一群寒門學子趕考溫書、乃至於繼續深造,待裴無洙出麵收購了之後,再叫他們返回原籍,用教書育人的辛勞來抵前麵受到的優厚待遇……豈不是一飲一啄、正當如此?

其實就是現代社會免費師範生的思路,說白了,這裡麵其實沒有一個是裴無洙自己能想出來的原創新東西,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臨時契合國情地簡單修改一二罷了。

但同樣的,無論在哪個時候……教育都是一個燒錢、很燒錢、非常燒錢的行類。

東宮太子聽著聽著,臉上的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

“教化者,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東宮太子輕聲呢喃道,“古之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麵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誼,節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習俗美也。……迢迢,孤沒想到,你竟是最先想著在教化一道上動手,確實會很難,但若行之有效,功在千秋萬代。”

“其實我壓根沒有你想的那麼深,”裴無洙懇切道,“我隻是覺得,一個人隻有讀了書、識了字,才能有跟人毫無顧忌交流談論的底氣。”

“不然的話,漁夫的兒子還是漁夫,鐵匠的孩子還是鐵匠,祖祖輩輩賣豆腐,輪到孩子上,還是賣豆腐的,同樣是來這世上走一遭,他們卻又活得太艱難了。”

“最難的是,他們十有**,都一輩子掙脫不了生下來時帶著的枷鎖。”

東宮太子聽得眉眼微動。

“哥哥,”裴無洙趴在東宮太子的案幾前,撐著額角喃喃道,“你曾與我說過,你心裡是認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你並不認為身居高位就可以隨意俯視眾生、視眾生為螻蟻草芥……其實在我看來,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應該是平等的。”

“當然,世俗的眼光與身份的差異,總會將每個人劃出三六九等來,”裴無洙其實沒想好這話該怎麼說,隻得稍微有點語無倫次地隨著心意道,“但人與人之間,最本真的那點東西,其實是並沒有差彆的。”

“並不是世家貴族就一定人品貴重、高人一等,也並不是下等賤民就個個低如草芥,活該被肆意玩弄……”

就比如鄭想、比如梨園閣裡的撞柱而死的洛青園、比如苦賢大和尚、比如香山寺那堆選都沒有選擇機會就剃了頭的假和尚們……

投了個好胎,就真的非得要占儘如此大的優勢麼?

“孤明白你的意思,”東宮太子溫聲道,“科舉取士,糊卷塗名,拔擢寒門貧苦之輩,便正是緣由於此。”

“是,科舉是打破階層的一個手段,但其實,科舉的門檻也很高啊,”裴無洙撐著腦袋苦惱道,“想想吧,三年一選,舉國上下選三個一甲,幾十個二甲……舉人秀才也不是普通人家讀得起的,說到底,科舉選士,還是在給上層選的。”

所謂“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莫過如此。

“我是想著,如果鬆鶴堂的模式可以推廣開來,每個人在一開始的時候都有讀書習字的機會,大家都站在一個相對公平的起跑線上,”裴無洙異想天開地低低道,“也許中層和下層之間,也可以慢慢打破隔閡、流通起來呢?”

東宮太子靜默片刻,歎服道:“這個急不來,得慢慢試點、緩緩而行……教化之道,也許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看得出明顯的成效來,但,撥出去的銀子卻是實打實的。”

“最關鍵的是,”東宮太子捏了捏眉心,平靜道,“我們得想想法子,如何說服得了梅敘。”

“所以我,”裴無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冊子,小心翼翼道,“還準備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