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賢內助(1 / 2)

解決了梅敘這個頭等“心腹大患”, 眼看著鬆鶴堂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一點一點籌備起來,裴無洙心裡實在高興,跟著東宮太子回去的路上,雀躍得道都得走有些飄了。

“這麼開心?”東宮太子雙目含笑地凝望著裴無洙, 溫聲道, “鬆鶴堂的賬目, 你手上若是周圜不過來, 哥哥可以先幫你一些。”

“那倒不必,”裴無洙聳了聳肩, 語調平平道,“我把先前左靜然送的六幅畫給賣了, 十萬兩……絕對可以撐得到給你的那些東西回本得利。”

事實上,因為裴無洙身份特殊, 且她是拆開來賣, 那六幅畫統共加起來, 最後賣得還是超過了十萬兩了的……裴無洙搖了搖頭, 遏製住自己再繼續深想下去。

左靜然也好、六幅畫也罷, 甚至是那些畫最本根的源頭、與淮安府湖團廳貪汙案的糾葛……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裴無洙不欲再深想。

畢竟,無論前緣怎樣糾葛, 那些東西最後, 都是被投進了鬆鶴堂改革規製的過程中。

也算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也好,”東宮太子自然能瞧出,提及那些往事, 裴無洙臉上或多或少帶出來些不痛快之色, 當下也不再深問, 隻淺淺一笑,溫聲道,“如果還有不足的部分話,可以先來哥哥這裡支取。”

“這口氣,”裴無洙不想多談自己,隻誇張地“嘖”了一聲,借故轉了話題來,驚奇道,“你那裡現在這麼寬裕麼?”

“你忘了,今年這一年,”東宮太子搖了搖頭,微微歎息著感慨道,“哥哥都做了些什麼?”

裴無洙心道:往年不知,可今年你做的事應該本就很不少吧,我哪裡知道你這指的是哪一件?你可是從開年起就緊緊盯著左思源那邊了……

緊緊盯著左思源那邊……

裴無洙猝然頓足,猛地想起了在現世時聽過的那個段子。

——清朝皇帝在地底下會麵,雍正皇帝對著乾隆皇帝道:是他夜以繼日、嘔心瀝血的辛勤治理,給乾隆留足了國庫、給了乾隆開啟盛世的根基。

然後乾隆皇帝扭頭就對嘉慶皇帝說:雖然朕彆的留給你的不多,但朕把和珅當大禮包送給你了啊……

“你彆告訴我,”裴無洙震驚得心神恍惚道,“你清洗了江南府官場近三成的朝廷命官,然後黑吃黑,把那些貪官汙吏貪下來的銀子全私吞到自個兒的東宮去了吧?父,父皇他……”

——就跟自己那來源經不起人仔細推敲的十萬兩一樣,東宮太子也把左思源的家底當大禮包一樣拆到自己宮裡了?

“迢迢,你以為哥哥做這種事,是會不經過父皇那邊的麼?”東宮太子搖了搖頭,好笑道,“你弄反了,不是東宮要吞那麼一大筆銀子。”

“是那些銀子不好走公麵的賬目,父皇才示意要哥哥先拿著收好的。”

“畢竟,”東宮太子笑得意味深長,緩緩道,“左思源死了、左家被抄了大半……但左思源可並從來沒有被以‘貪墨’下獄治罪過。”

左思源父子的死,至死都是一個“意外”的懸案。

於官麵來看,左思源隻是被“貶”辭官,可並沒有旁的疏漏錯害之處。

東宮太子在真宗皇帝的默許下清理左思源在江南府的門生朋黨,拔出蘿卜帶出泥,一口氣清掃下去,家抄了不少、銀子收了好些……但能真正計入公賬的,卻也還不到十之一二。

換言之,如果那些被貪墨的“贓款”都一一計入公帳,那真宗皇帝的臉上,可再也掛不住了。

——怎麼他身為當今的陛下,就那般的昏聵無能,能叫人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都把手伸得那麼長、插得那麼深……什麼都敢動一點、什麼都敢截一截?

淮海河工的桐柏堤壩是已經出了事的,但隱在一片歌舞升平中運氣不錯、尚且還沒出事,但一旦有事壓根攏不住的地方……更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真宗皇帝丟不起那個人,左思源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左思源貪墨之事,真宗皇帝並非完全不知情,但也確實是從沒想過對方竟然敢有貪得那麼多……

那一筆一筆的賬目理下來,直看得真宗皇帝都觸目驚心,霎時驚悟了老生常談的那句“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實是顛不破之真理。

同時也明白了:江南府左思源的這個案子,如果真的被放在台麵上算得太清、太明,百年後子孫後人們翻起前帳來,怕不是得很有一批自恃清高的文臣清流們,要戳著真宗皇帝的脊梁骨偷偷罵他昏聵無能了。

真宗皇帝想想都頭皮發麻,既是嫌麻煩、更是好麵子,最後真正擺在台麵上的那部分,不過是江南府貪腐實況的冰山一角。

其中剩下來的大頭裡,真宗皇帝隻拿了一兩成,其餘儘皆收納在了東宮太子那裡。

這倒也並不是說,真宗皇帝就默許把這麼大一筆銀子給東宮太子拿去隨便花用了。

——他確實是素來偏疼太子,但也不是這麼個疼愛法……實在是左思源死了、他在江南府那一係的猢猻走狗皆被一氣拔除了個乾淨,但貪官汙吏沒了,可他們留下來的那堆爛攤子卻還在啊!

換句話說,真宗皇帝不拿那筆錢,不是因為他不想拿、不愛財,而恰恰是他清楚那銀子私拿不得。

他真要收了,反倒是給自己主動找不痛快了。

——江南府的吏治,是東宮太子親自坐鎮,盯著人一點一點雷厲風行地一一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