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景帝之劍(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1830 字 4個月前

裴無洙按了按額角, 默默等著腦子裡那段嗡嗡震響過去,靜寂片刻,在腦海裡細細品味了一番卿儔莫名其妙提起的三姓女之事, 蹙眉輕聲探問道:“國師的故事講完了?”

“是啊, ”卿儔微微一笑,從容道,“所有想告訴殿下的,貧道都儘已經說全了。”

……

……

艸。

就尼瑪知道裝神弄鬼。

裴無洙在心裡恨恨罵完, 半晌無言, 隻默默把從卿儔這裡得知的黃粱指、碎金兆、冥觀生三者的能力特征給先一一記熟背下了。

暫時想不通這些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裴無洙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直接擱了茶碗,大大咧咧道:“那國師的故事講完了, 可以輪到本王了麼?”

“本王心中藏了好幾個問題, 實在是忍不住了,還望國師能一一為本王答疑解惑之。”

卿儔畢恭畢敬做了個“請”的姿勢, 淡然微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你想殺本王的七弟, ”裴無洙以手支頤, 點了點案幾,好整以暇道, “為什麼?”

“是‘六趾化龍’還是‘走蛟封正’?”

“殿下,”卿儔寬宥而慈愛地凝望著裴無洙,輕聲糾正她道, “七皇子身上黑蛟是已經生了六趾, 但六趾是化不了龍的, 得是八趾才行……不過, 倘若您心有不願的話,貧道以後也不會再多做主張了。”

果然……裴無洙心中微微一凜,卿儔想殺七皇子,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給自己夢過的、可能他已經完全探知的上輩子東宮太子死後是七皇子登基的事實。

——那殺機裡麵,還有對方也瞧出了七皇子身上現已經有了六趾黑蛟的緣故。

所以……卿儔到底能看得到多少東西?

是不是苦玄小和尚能看出來的,對方都同樣能一眼瞧出?

裴無洙隱隱覺得事情對她來說有些棘手了……卿儔這個人,恐怕不是她能輕易“處理”得了的。

裴無洙的話是故意說的半對半錯,被卿儔細心糾正了之後,也就順勢裝作一副恍若大悟但仍沒怎麼放在心上的粗暴大意之態,隨口敷衍地附和了兩句,然後很快便轉作一副好奇之態。

“為什麼?”裴無洙十分驚奇地追問道:“本王不想你殺七弟,你就不殺了……國師原來這麼乖巧聽話的麼?”

卿儔聽得連連苦笑,隻當裴無洙是在故意拿話擠兌他,歎息一聲,低頭歉疚道:“先前之事,確實是貧道自作主張,不曾考慮過殿下的想法,過於專擅了。”

“不過殿下心中自有定性,不輕易為外物所動搖,不遷怒,不嗜殺,仁愛愛人、推己及人*,著實令貧道敬佩不已。”

“殿下所做的,也要遠比貧道所謀所想者高明許多,”卿儔一聲喟歎,讚賞地凝望著裴無洙道,“佛子也著實高妙,能為您一一妥善謀劃……如今七皇子執心已失,再無魚躍龍門之誌,圄於六趾,倒也確實再不足為懼。”

裴無洙倒沒有被卿儔瘋狂給她戴的高帽給肉麻酸死,而是先被對方言辭裡不經意間泄露出的兩點訊息給抓住了心神。

其一是,七皇子,原作中的男主閣下,如今已經由國師卿儔這個大莊第一神棍親自蓋章:執心已失,圄於六趾……也就是說,男主閣下就此再也與帝位無緣了。

不得不說,雖然心裡百般看不慣、甚至於厭惡卿儔這個神神叨叨的神棍頭子……但能從對方口裡得到這麼一句,裴無洙心裡,還是暫時先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其二是,卿儔以為這一切是什麼緣故?

——他覺得是苦玄小和尚一點一點刻意為裴無洙出謀劃策算計得出的麼?裴無洙滿心無語。

他一個老神棍,究竟是對六七歲小孩子的智商能力有什麼巨大的誤解啊?

不過……苦玄小和尚也確實不能單純以普通的六七歲小孩兒來考量就是了。

“既然國師都知道佛子是本王的人了,”裴無洙索性將錯就錯,下巴微微抬起,冷淡而傲慢道,“本王原想著,不知者無罪,先前那樁公案,就不拿來與國師多計較了……可國師既然都心知心定佛子是本王的人了,都還敢把手伸得那麼長,嘖。”

“一直忘了再叫人去問一問,”裴無洙輕“嗬”一聲,唇角微微揚起,神情譏誚,暗含惡意道,“不知道您當時派過去的那位小道士,如今可還安好?”

“敢問是斷了腿、扭了腰,還是乾脆被直接給摔斷了脖子了啊?”

卿儔默然半晌,微微苦笑著認錯道:“佛子福澤深厚,獨得天道氣運偏愛……果非常人敢肆意妄圖之。”

“殿下息怒,那個小道士,如今已經去了,”卿儔一聲歎息,也不欲再與裴無洙多解釋其中具體的死因,隻笑容泛苦道,“一飲一啄,皆是天命……這一樁因果,最後還是算到了貧道的頭上。”

“貧道先前,確實是曾經憂心佛子可能會壞事……不過殿下今日既都坦言佛子是您的人了,貧道以後一定規行矩步,再不會起動搖佛子的心思。”

一番謀劃,還給自己身上多背上了一條人命,最後不僅沒能成功離間得了紫微正象與佛子,反而還叫紫微正象由此警醒驚覺……日後恐怕還反要更為倚賴佛子了。

不得不說,這件事對於卿儔而言,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裴無洙定定地審視著卿儔莫名發苦的麵色,少頃,響亮地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涼涼吐出了兩個字:“活、該!”

——他不知道,裴無洙心裡一直緊緊繃著的那根弦微微鬆懈了些許。

卿儔並不知道裴無洙三天前的那個晚上偶然撞見了那個死去道人唯一在世的親弟弟。

更不清楚裴無洙究竟是從何處得知了自己遭人蒙蔽、所夢之境皆是為人所刻意操縱的。

至少至少,這位國師大人還沒有神通廣大到算無遺策,把所有世間發生之事,他都能前卜五百年、後占五百年的地步……

再算上卿儔對苦玄小和尚動手的時機:從裴無洙帶苦玄小和尚出香山寺、到苦玄小和尚進宮,這中間在李沅家住了那麼久……這位國師大人就算是顧及什麼,也都沒有必要顧及李沅一個普通人吧?

但牽星樓那段日子裡也確實是毫無動作。

如此來看的話,所謂的占卜相麵之道,還沒有足以使得他們這幫子老神棍、臭道士們強大變態到“無事不知、無事不曉”的地步。

也就不過如此。

大家都是人,不是什麼算儘一切的妖怪,誰還怕得了誰了。

但看卿儔如今這幅“恭候多時”、“靜待蒞臨”的姿態……顯然,他雖然不知道裴無洙究竟是從哪裡發現了不對,但是他卻知道,裴無洙是已經“清醒”了的。

這裡麵一定還有個什麼東西。

裴無洙腦子裡一時嗡嗡作響,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待再去仔細尋覓,卻又毫無頭緒,一片茫然。

“不管怎麼說,”卿儔麵前,裴無洙隻得暫時按下胸腔裡的茫然,摩挲著手中的茶碗,麵色怫然地緩緩道,“你先前刻意操控本王夢境,以玄異之術,動搖本王心智言行……這樣的手段,也未免太令人惡心,更過於可怖了。”

“本王可真是好奇,”裴無洙冷著臉,麵無表情地寒聲道,“國師大人對著父皇與太子的時候……是不是也敢肆意玩弄這些動搖人心的小手段呢?”

卿儔連連搖頭,麵上容色更苦,先是溫聲告訴裴無洙道:“寄魂繩的使用需要極為苛刻的條件,殿下既已心中生疑,往後您的夢,貧道是再也插手不得了……先前種種,確實是貧道逾矩了。”

“還望殿下看在未釀大錯、且你我皆是為了太子殿下能順利登基這同一個目的的份上,再給貧道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

緊接著,卿儔又委婉地向裴無洙暗示道:“對於陛下與太子殿下,貧道是乾涉不了什麼的。”

對於前者,裴無洙聽得不置可否:反正無論她現在對卿儔有多大的意見、動了多少的殺心,都總不可能在卿儔本人麵前完完本本地表現出來的……這一點,他們彼此雙方心裡都有數。

更何況,誠然正如卿儔所言,為了同一個目的,在東宮太子順利即位之前,裴無洙也確實不好貿然隨意動他。

——畢竟,裴無洙也並不清楚,以後究竟還會發生多少的變故,而在那些變故裡,卿儔這個老神棍的能力,又能幫到東宮太子多少、給他們的處境帶來多大的轉機。

但反正,裴無洙最多最多,也就隻會留著卿儔這條命到真宗皇帝駕崩後。

殉葬確實不是一個好東西,但對於這種能動輒蠱惑人心的妖道,給他的安置,也就配得上“殉葬”一道了。

——如果卿儔能知曉裴無洙現在心裡給自己安置了怎樣的死局的話,他一定會忍不住回懟裴無洙一句:上輩子宗人府皇室宗老鳩殺殿下的生母宓貴妃時,心裡所思所想的,恐怕也就跟殿下今日想貧道去“殉葬”的緣故……一模一樣,如出一轍了。

不過,卜人者不自卜。

或者說,就算卿儔如今知道了……他也沒有再掉頭下船的退路了。

卿儔本人,以及牽星樓一脈如今最高級彆的第一要求,就隻是要東宮太子順利地登基即位。

為了這個目的,他們其實是什麼都可以犧牲掉的。

以上這些裴無洙如今並不清楚,但對於後麵卿儔表示他無法直接對真宗皇帝與東宮太子做什麼,裴無洙是基本相信的。

——至少這老神棍是不可能直接對真宗皇帝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