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怒火(1 / 2)

裴無洙的西山溫泉之旅隻用了三天就草草告罄了。

一者是因真宗皇帝在小北園出事, 太醫叮囑他要臥床靜養,便需得至少要原地停留不動一個多月。

帝駕長移,儀仗宿衛等諸多雜務全都需要重新排布安置, 這些一窩蜂全壓在了東宮太子肩上,再加上為嶺南預備, 監兵練兵……最後忙得東宮太子都免不了得帶些私密政務回西山處理了。

裴無洙原本是被東宮太子軟磨硬泡著專程過來陪他度假的, 最後卻弄得時不時還要獨守空宅……心生無趣, 乾脆也讓人把鬆鶴堂的章儀送來這邊慢慢做、慢慢看了。

兩個人好不容易避人耳目地出來一趟, 結果卻是待在莊子裡一人一張桌案、對坐著互相處理公事……弄得東宮太子也隻有苦笑連連。

二者則是,在這之後沒過兩天, 宓貴妃自小北園先行回宮。

裴無洙接到消息, 再也受不了,收拾收拾, 打算回宮裡陪她娘了。

“父皇可真是有意思, 什麼說法都沒有,先把人給留下來侍疾了,”裴無洙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憋悶煩躁, 坐在床邊對著東宮太子含沙射影道, “你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背著人搞偷偷摸摸那一套, 等到真光明正大了, 反倒感覺沒意思了?”

“迢迢,”東宮太子起身去關屋裡的窗戶, 這幾日天氣陡然轉涼,山裡夜晚風大,閉上窗柵,扶著欄沿, 背對著裴無洙,遠眺著一望無邊的漆黑夜空,淡淡道,“我說我非常想光明正大地娶你,我恨不得現在就昭告天下告訴所有人,我根本就不在乎旁人怎麼想、怎麼看我。”

“當然,你要我等,我可以等……但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這般心意。可是,你願意麼?”

裴無洙微微一窒,心虛地閉上了嘴。

“對不起,哥哥,”少頃,裴無洙咬了咬唇,鬱悶地向東宮太子道歉,“你彆生氣了……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對父皇的怨氣撒在你身上的。”

“我不是父皇,”東宮太子神色平靜地轉過身來,也沒再多說什麼,隻簡單而漠然道,

“更不會叫你做了貴妃那樣。”

“我當然知道你和父皇不一樣,”裴無洙連忙應和道,“跟了父皇那些女人,沒有一個下場是好的吧……恐怕也沒有一個心裡是不怨恨他的。”

“這個‘花蕊徐夫人’,日後多半也難逃這般宿命。”

這樣想想,裴無洙突然覺得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了。

——男人濫情薄幸起來,女人之間互相為難是沒有意義的。按死這一個還有下一個,你不可能永葆青春美麗,但隻要那男人權勢在手,這世上總有數不清的漂亮女人等著他過去臨幸。

不把他當回事才是最簡單乾脆的解決辦法。

“非得明天早上就回去?”東宮太子吹熄了燈,走到床邊,難掩失落道,“真不能再多留幾天麼?”

“我放心不下我娘,”裴無洙主動撲過去把人抱住,環著東宮太子的腰撒嬌道,“她肯定是在小北園被排擠著受了什麼氣,才一個人先早早回去了……再說了,這也不能全怪我啊,你身上事情那麼多、那麼忙,我天天在這裡等你,等得我快要憋死了。”

東宮太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心神複雜道:“我也沒想到父皇會突然在小北園出事,所幸問題不大……錯過這一回,等到年節後,你我恐怕都隻會更忙了。”

——他現在簡直是爭分奪秒地想與裴無洙賴在一起了。

“對不起,”裴無洙討好地親了親東宮太子的下巴,努力振作起精神來,語調輕快道,“不過,想點開心的啊哥哥,這裡的溫泉我們一起泡過了,你做的飯菜我也都一一嘗過了……好像該享受到的都享受完了,我隻是提前一點點時日回去,這也沒什麼吧。”

東宮太子很想糾正一下裴無洙對於“一起泡”和“一點點時日”的定義……但隻在腦海裡略想了想,便就覺得沒什麼意思地放棄了。

——左右木已成舟、無從更改,便也沒什麼再提出來的必要了。

“那等到明年這時候,”東宮太子俯身親了親裴無洙的發梢,輕輕道,“我們再來。”

“不是吧,”裴無洙故意提高了聲調,作出一副唉聲歎氣的不情願模樣來作弄人,“明年還來啊?”

東宮太子沉沉地抬起眼,眸底一片漆黑深鬱。

“我是說,”裴無洙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場了,用腳尖踢了踢東宮太子,忍笑道,“明年我們不換一個地方麼?以後還年年都來泡溫泉啊,那多沒意思啊。”

“那迢迢想去哪裡,”東宮太子按住裴無洙的腳踝,順著一點一點向上麵撫弄揉捏過去,低低笑道,“哥哥都可以安排……”

“彆彆,我錯了,”裴無洙秒慫,心虛地把自己造作的腿往回收,磕磕巴巴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不要胡來……”

東宮太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隻用空閒著的剩下那隻手,輕輕捋開裴無洙的寢衣下擺,順著就摸進了腰間。

裴無洙癢得渾身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往邊上閃,連連告饒道:“哥哥,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彆亂來,我……”

東宮太子低下頭,重重地在裴無洙鎖骨下方咬了一口。

裴無洙疼得一顫,待低頭定睛一看,登時惱得狠狠錘了身上人兩下,怒氣衝衝地罵道:“裴明昱,你是屬狗的麼?”

“你可真是的!這肯定要留印子了,萬一要是被我娘看到了,那我們就……”

“如果貴妃知道了,”東宮太子抬起頭,眼神涼涼道,“我們就得要‘分手’了,是麼?”

——“分手”這個詞,還是裴無洙言辭間偶然說與他知道的。

“哥哥,”裴無洙突然莫名有些難受,心神悵惘道,“你彆逼我。你和我娘,你們兩個對我來說都非常的重要,我……”

東宮太子垂下頭,以吻封唇,狠狠地親了下去。

裴無洙被動地扒著東宮太子的肩膀承受了這個帶著情緒的深吻,手指無意識地在他的肩胛骨處劃拉了好幾下。

須臾,這個吻由深轉淺、由重轉輕,東宮太子舔舐著裴無洙的唇角,呢喃輕笑道:“迢迢,你是真的很喜歡我身上那處紅痣啊……”

裴無洙這時才驀然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手指劃拉的那是什麼了。

裴無洙猝然脹紅了臉,支支吾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東宮太子的心情卻突然好了很多。

那股子沒來由的憤然躁鬱與不甘不願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東宮太子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喜歡的,就是裴無洙無意識間全心全意為他所迷所惑的模樣。

——那其中所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感,要遠比身體上的簡單情/欲衝動還熨合滿意得多。

“本來想尋空把它們除去的,”東宮太子漠然地回首,瞥了下左肩後的胎記,不鹹不淡道,“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留著吧。”

裴無洙這才恍然驚醒,記起了這三點紅痣之於東宮太子的難堪意義。

“哥哥,”裴無洙小心翼翼地覷著東宮太子的臉色,輕聲探詢道,“你後來,有專門再找皇後娘娘談過麼?”

“孤與皇後之間,”東宮太子漠然道,“並沒有什麼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