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不公(1 / 2)

穿成寵妃之子 洛陽有梨 11436 字 4個月前

“開, 開什麼?”裴無洙猛地一嗆, 狠狠地咳嗽了起來, 通紅著臉尷尬道,“這, 這還是個清白身啊?”

——倒也不是裴無洙覺得風月場上的行間裡手就更好去輕賤些什麼,隻是那些風塵女子大多手腕圓滑、八麵玲瓏些,裴無洙搶完人也好脫手,不至於有太多渣了人家姑娘感情的負心人既視感,但這要是個還沒接過客的話……裴無洙的臉不知不覺皺成了一團。

左靜然彆過頭悶聲憋笑。

風月場上的女子, 哪兒還有什麼清白不清白的,裴無洙這話說得青澀,管事聽得心中不由微妙了起來,飛快地抬起頭偷偷瞅了裴無洙一眼,但很快又吸取前人教訓恭恭敬敬地垂下來, 畢恭畢敬地回道:“大人的意思是清倌吧?”

“不錯,那嫣娘子先前確實是賣藝不賣身, 不過……下月初三後便不是了。”

——這不吸取教訓也不行啊, 先前那位總管家, 跟著二公子出生入死、走南闖北賣了好些年的命,就因為一時惹了眼前這位主兒的不悅, 現今已經被二公子直接打發回塘棲鄉下看莊子、美名其曰“頤養天年”了。

前總管遭冷遇一事在左家的管事間傳得沸沸揚揚, 連帶著更是把裴無洙傳得神乎其神,凶神惡煞程度直逼左思源本人……管事今日領了這茬差兒來,恨不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來,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想把這位祖宗趕緊伺候妥當了走人。

“呃,”裴無洙想了想,尷尬得都不敢多看那管事的反應,隻如此提要求道,“那鄭侯的那些外室裡,有沒有什麼不是清倌出身、經驗稍微那麼老道一點點的?”

——這話越說越奇怪了,裴無洙不無鬱悶地想:這管事該不會要誤會她有什麼“人/妻之好”了吧……

左靜然已經笑得伸出手擋住臉,以防裴無洙一會兒惱羞成怒,要直接動手揍人了。

“這,”管事果然聽得為難起來,祈求地看了他們家二公子一眼,可惜左靜然正忍笑忍得肚子疼,沒那功夫出言給他解圍。

管事隻好硬著頭皮含蓄暗示道:“大人有所不知,鄭侯喜好一向如此,身邊好像沒有太符合您的要求的。”

裴無洙一開始還沒聽懂,等反應過來這管事話中之意,臉上尷尬的紅暈漸漸褪去,眼神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一貫如此?”裴無洙微微冷笑道,“哦?來仔細說說,怎麼個‘一貫如此’法?”

管事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糾葛,聽裴無洙這麼問了,也就實話實話地坦誠答道:“聽人說,鄭侯早年似乎自己在風月場合裡主動提起過這茬,說他性有潔癖,嫌臟,最不耐煩接觸那些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子,一碰著就嫌惡心……”

管事話到一半,裴無洙已經聽得忍無可忍,刷地一下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紫檀紅木桌。

桌上的瓜果點心、杯盤碗盞劈裡啪啦滾落一地、碎成一片,管事被駭得麵無血色地一下躥出十步遠,生怕這位祖宗一個心氣不順、下一腳就踹到自己身上了。

那可是重逾百斤的實心紫檀紅木啊……管事瑟瑟發抖地瞧了瞧倒在地上的桌子,再想想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扼腕痛惜著想前總管原來還算是“善始善終”了啊!

左靜然這下怎麼也沒心情繼續偷笑了,他避得快,就這樣都還險些被桌上倒下來的茶水潑臟。抬眸給在遠處愣神的管事使了個眼色,示意人趕緊滾、彆呆在這兒礙眼,然後靜默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出聲道:“殿下……”

“他有什麼資格!”裴無洙隻覺自己胸口有一股火越燒越燙,直往腦門衝去,讓她整個人都完全無法冷靜下來,“他怎麼有臉說這種話?這十年來,他在外麵花天酒地,外室女人養了一窩又一窩,自己爛黃瓜一個、臟得不行,卻還反過來陰陽怪氣、含沙射影地嫌棄珺姐姐‘惡心’?”

“哈哈,這是本王今年聽過最無恥的笑話了!”

左靜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小聲地勸誡裴無洙道:“洛陽城裡早些年的事兒,其實在下也不並太清楚,但恍惚似曾聽人說起過,當初與柔嘉公主的婚事,鄭侯自己似乎也覺得挺委屈的……”

“蛤?你還替他來說話?”裴無洙怒不可遏地瞪著左靜然,恨恨道,“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人都一個樣兒!當年的事,是珺姐姐願意的麼?她也是遭人算計……算了。”

裴無洙脾氣發到一半,突然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反正怪來怪去都怪她那皇帝渣爹,造孽地把一個沒想嫁、一個又不打算娶的兩個人強行拚成了一堆怨侶。

也說不清楚那天到底是誰更倒黴些,怎麼就那麼巧,是誰不好偏是讓鄭想錯進了那間宮室……

這些想起來都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在趙邐文麵前,裴無洙總得對往事維持冷靜淡然的姿態,以來顯得更可靠些,不至於兩個人都沉溺在無用的痛悔情緒裡……但今日趙邐文不在,裴無洙總算也能痛痛快快地開口罵兩句了。

但罵過也就算了,生氣不能解決當下的任何問題,不過無能狂怒爾。

憤怒的情緒過後,裴無洙冷靜下來,伸手扶了倒在地上的紫檀紅木桌起來,麵無表情地望著左靜然道:“本王方才一時氣急,怒急攻心,沒有嚇著你吧?”

“那倒都是小事兒,”左靜然見裴無洙清醒理智了下來,有心想調節下屋內凝滯的氣氛,笑著調侃道,“隻是剛才殿下惱極時,似乎把自己也一並罵進去了……這才是出大事了。”

“本王又跟你們不一樣,”裴無洙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抽了抽嘴角,不動聲色地給自己打補丁道,“本王從不出去胡天酒地亂來。”

左靜然默了默,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眼前這位主兒:他們倆現在湊在一起,不就在計劃著下月初三去“胡天酒地亂來”麼?

短暫的權衡後,左靜然深覺自己剛才已經說錯話了,當下還是不要再逆著裴無洙硬來的好。

察覺出裴無洙對鄭想極深的厭惡,左靜然隻好投其所好,主動與鄭想劃清界限:“左某與鄭侯也還是有些區彆的吧。鄭侯已經娶了柔嘉公主,是有婦之夫,可左某至今還未曾定婚呢。”

“左某孑然一身,在場麵上偶爾逢場作戲一下,礙不著任何人,這也算不得什麼大過錯吧。”

“再者,左某可從來不敢去招惹好人家的姑娘,生怕人家誤會了什麼。”左靜然這話雖然是以調侃語氣說的,但眉宇間分明又流露出有幾分認真,莫名顯得他整個人都真誠了許多。

裴無洙卻早看倦了這群人精的千層套路,如果說莊子期是文人式的“多智近妖”,那左靜然必得是紈絝樣的“算無遺策”……兩處不同窩裡鑽出來的老狐狸,精明算計得不相上下。

——隻是白瞎了長在左靜然臉上那雙即便不作任何表情都要平白顯出三分無辜的狗狗眼。

裴無洙輕哼一聲,十分不恥道:“不過是人渣和渣男的區彆罷了。”

“渣男”左靜然默默無語罷,心疼地安撫自己至少不是“生人”左靜然了,雖然也好像並沒有好到哪去……

左靜然酸文假醋地故作傷心了一會兒,然後還得繼續兢兢業業地為五殿下賣命,勤勤懇懇地避開各方耳目撈來了兩張四月初三梨園閣拜帖。

因為當晚還有畫比,裴無洙雖然打定主意屆時要拿錢把人砸下來,但本著能惡心鄭想兩回、就絕對不會便宜他隻惡心一下的基本方針,還專程把自己已經扔下不少的童子功撿了起來,想著不求畫的最好,至少看上去得要強過那個姓鄭的。

不過,當坐在梨園閣的包間裡看嫣娘子一舞罷,裴無洙便知道,自己前幾日的練習是純屬自作多情了。

——在真正可以震撼人心的藝術麵前,歌舞詩畫,都是互通的……裴無洙動筆時,甚至不曾有哪怕那麼一瞬間,去刻意回憶起自己曾經學過的某些技巧、賣弄現世的特殊技藝。

那一畫,裴無洙自覺自己作得酣暢淋漓,是而當梨園閣的老鴇親自來請時,相比與身邊左靜然的震驚失色,裴無洙則要表現得坦然得多。

畢竟嫣娘子那舞是跳得真的好,裴無洙想,縱然不是為了自己私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旁因,對方也是值得這一畫的。

裴無洙甚至也曾不無遺憾地想過,若不是因為有鄭想這麼一層攪合在裡麵、若自己今晚是更加純粹簡單地隻為了欣賞嫣娘子這一舞而來……說不得,這場會麵會成為自己心中的某段佳事。

可惜,一步入嫣娘子所居的荔情居,頭一眼便瞧到正坐在裡麵放浪形骸地飲酒作樂的鄭侯鄭想……裴無洙心中頓時再無了分毫旁餘雜念,什麼藝術什麼欣賞什麼知己,全儘皆拋之腦後,隻剩餘冷冷的憤怒。

裴無洙冷著臉進了門,毫不客氣地直接質問老鴇道:“不是說嫣娘子選了誰的畫今晚就歸誰麼?裡麵這些人又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鄭想周邊圍了一群鶯鶯燕燕、邊上跟來了一群看熱鬨的狐朋狗友,就欽等著看被選中者過來這一幕呢,一聽來人說話語氣敢這麼衝,頓時個個激動得跟打了雞血一般,彼此互相眼色亂飛,直在心裡大呼今晚有好戲看了。

“這,這,”老鴇也是實在尷尬,夾在裡麵裡外不是人,再看裴無洙周身氣度華貴,也不像是個好得罪的,隻得訕訕含糊道,“這不是鄭侯心善,先前已經給了我們家嫣娘子好多纏頭,這……這誰也沒想到,嫣娘子今晚沒選到鄭侯那裡,但,也不好就這麼把鄭侯趕出去了吧……”

裴無洙聽得半懂不懂、迷迷糊糊,隻覺無語,跟在她身後將將進門的左靜然卻是一聽這話音就明白了。

——鄭侯先前成千上萬地往梨園閣砸錢,老鴇估計早早給手下的“女兒”提點過,今晚無論如何也得選鄭侯的畫,不然人家先前是來做慈善的麼……那麼多銀子都砸下去了,怎麼可能最後讓到了嘴邊的肥肉飛旁人碗裡去了?

生意可不是那麼做的,那不是把人往死裡得罪著呢麼?

結果今晚還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意外,最後從嫣娘子那裡選出來的,卻不是鄭侯的畫。

——也不知道該說那嫣娘子太聰明還是太愚蠢,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她所選中的,恰恰是隱下身份自敘為“李行迢”的五皇子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