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翻案(1 / 2)

上元佳節, 洛陽城內取消宵禁,接連放燈三日,徹夜歡愉, 通宵達旦。

柳書俞照著信上指引,連答對三十條燈謎, 才被店小二笑嘻嘻地放了進去。

進來的柳書俞早被磨得沒了脾氣, 再走一段路, 與同樣也是滿臉無奈的梁憫之撞了個正著, 彼此互相見完禮,皆是搖頭苦笑。

“我的話, 應該都知道, 是為著殿下的畫來的,”柳書俞好奇道, “憫之兄又是為了哪樁?”

“家父之命, ”梁憫之連連歎息道,“莫敢違逆。”

“梁閣老很看重五殿下?”柳書俞聽得驚奇,“梁閣老不是一向……”

——秉持中庸之道, 一心專隻為皇帝服務, 從不摻和朝堂上的那些你來我往、傾軋鬥爭的麼?

“確切的說,”梁憫之沉吟片刻, 如此解釋道, “家父是非常看重五殿下興辦鬆鶴堂的主意。”

“鬆鶴堂若是真能堅持做好,自然是青史留名、千古之一大功績。”柳書俞在心裡搖了搖頭, 暗道:可惜的就是,這東西要想做下來……怎麼看,都覺得真的很難啊?

“以後堅持不堅持的下來,我是不清楚, ”梁憫之身處翰林院,談起這個,不免忍不住偷偷向行知堂的柳書俞發牢騷道,“反正五殿下這一回,可是已經先把你我這些人都折騰得夠嗆了。”

柳、梁二人邊走邊聊,待再轉過幾道廊角,拐入暗室,還沒進去,遠遠地,就先聽到了戶部尚書梅敘第三子、梅子聆響徹人耳的大呼小叫。

柳書俞與梁憫之對視了一眼,同時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梅家最不靠譜的三公子都在這兒了,那梅家的大公子梅子野與二公子梅子博之間,至少得有一個也跟過來了。

柳書俞與梁憫之躬身,恭敬地叩了叩門。

門扇推開,一見其後之人,柳、梁二人連忙掀起衣擺,跪地行禮,異口同聲道:“微臣柳書俞/梁憫之,見過五殿下。”

是裴無洙親自過來給兩人開的門。

“書俞兄、憫之兄,快彆客氣了,今日元宵佳節,此處沒有君臣,隻有朋友,”裴無洙笑著招呼二人往裡麵來,“你們二位可是總算到了,本王快要被梅子聆這個蠢貨給氣死了……快來救救本王吧。”

“來來來,我還就不信了,我二哥算的比我快就罷了,讓他們兩個來,我肯定不是今天這裡最蠢的那個!柳書俞,你先來!”梅子聆一聽就不樂意了,拿著紙筆形勢狂放地奔走到梁、柳麵前,比劃了一下,決定先可著柳書俞這個純文人欺負,樂顛顛地指著其上那一群完完全全的蝌蚪文,得意洋洋道:“這是五殿下新近教給我們的,名曰‘數字’!”

“從一到十,你先認認全吧,待會兒我再教你背那個‘一一得一’的‘乘法口訣表’。”

邊上素來沉穩的梅子博聽到這裡也再忍不住,險些噴出一口茶來,忍俊不禁道:“不是吧三弟,你今晚和我一起跟著殿下學了半天,現在就記住了個‘一一得一’麼?”

“什麼呀,”梅子聆惱羞成怒,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道,“那是我小時候用功,父親教我撥拉算盤時我背得熟,你都興致缺缺地回去念你的禮記春秋了……如今腦子裡珠算那個和這個衝撞的地方太多了,我一時轉不過彎來,殿下也說了,這是非常正常的!”

“這說明父親先前教我珠算的那些算法口訣我背的好,要怪也得怪父親多事,沒殿下教的這個好!”

“彆彆,”裴無洙趕忙叫停打住,“梅尚書算數厲害得很,梅子聆你自己想罵爹不要帶上本王……本王現在可不敢得罪梅尚書,鬆鶴堂未來會有一大筆賬目須得走戶部賬麵過呢。”

——梅敘對數字的精準敏感度,就這些日子以來的接觸,是讓裴無洙自歎弗如,以至於心生敬佩、讚歎不已的。

也不知道真宗皇帝從哪裡挖出來的寶貝人才,有這麼個專業尚書坐鎮戶部,隻要真宗皇帝不太昏庸胡來……至少賬目之上,絕不計叫下麵的人胡亂糊弄、挖出什麼大窟窿來。

裴無洙幾乎可以確信,如果梅敘放到現代,家境殷實,無外部憂慮、正常發展的話,那多半能在數學領域做出不小的建樹來。

天賦這種東西,在高端研究領域太重要了……有時候越長大你越得認命,人和人他就是不一樣的。

“這是明算科會考的那些東西麼?”柳書俞對著那一到十的阿拉伯數字瞧了瞧,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又興致缺缺地放下了。

——不過近些日子被拉著一起去編那個什麼給幼童開智的《明心啟蒙經》,朝堂中的幾位大佬合議,既然都是朝廷官府出錢出力,免費義務普及底層所有的百姓了,那根本宗旨就兩個。

一曰教化百姓遵紀守法、恪守禮節;其二呢,自然是務實。

用裴無洙的理解呢,一就是統/戰/外/宣部分,拿來給百姓洗腦,得要乖乖當韭菜、老老實實乾活交稅、萬事萬物一切都要聽官府指揮;二呢,便在洗腦之餘,還得要多多少少地再教點實際的,用來指導百姓如何去“好好乾活”。

何為務實呢?那裡麵自然是什麼農學、算學的東西都要往上堆了。

是而現在連一向專心治經的柳書俞都明白了世上還是有“明算科”這個東西的。

不過這些東西柳書俞看也就看了,絕不會感什麼興趣就是。

反倒是另一邊的梁憫之拿了過去,對著上麵專心鑽研了起來。

梅家兄弟倆湊過去,二哥梅子博與梁憫之一一細致地講解了一番。

裴無洙也不勉強柳書俞什麼,見狀從身後抽出一副卷軸來,主動送到了柳書俞手邊。

柳書俞哈哈大笑,從容展開,看罷,心滿意足,嬉皮笑臉道:“殿下今日,待微臣可太好了些吧。”

“有求於人,自然得和顏悅色,”裴無洙捧著杯熱茶暖手,微微笑著道,“小意恭之。”

柳書俞微微一愣,將才欣賞到一半的畫擱在手邊,錯愕不已道:“此言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