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純禧叫個哭笑不得,這才細細講了那八塊小金磚的來曆。
班第驚愣之餘不由憨笑:“小姨子真是……”
“有夠杞人憂天的!既阿木古朗汗把公主賜予我,那叫公主穿金戴銀、呼奴使婢就是我的責任。但凡我班第這口氣不絕,便絕不讓公主跟咱們未來的孩兒受苦!”
說得出更做得到的蒙古漢子拚了命的建功立業,好給他的公主買更多、更好的花樣金磚。塊塊都比溫憲公主那幾個厚實、大氣還美觀。
可他死心眼兒的公主偏視而不見,一輩子寶貝那八個小塊!!!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會兒就說純禧公主婚期已定,一應嫁妝仆婢等皆已完備。包括阻礙公主額駙幸福生活的禍首教養嬤嬤,給公主新婚添無儘惡心的試婚格格。
可惜她現在還小,不好也沒法子對這個萬惡的製度說些什麼。
否則就絕對目標未成,格格她還難免遭殃的節奏。
畢竟皇瑪嬤寵她不假,但也沒放鬆對她的教育。稍稍跳脫點可以,過於離經叛道還是不行滴!既然必敗之戰,茉雅奇索性也就不上場。而是以不舍得大姐姐為由,整天纏著她。
連她點視嫁妝、學規矩等等都要列席。
可把仁憲給感動的,滿口子誇。直說茉雅奇赤子之心,手足情濃,最是個絕好不過的。
康熙以孝治國,向來對嫡母萬般敬重,母子感情難得的和諧。
加之他本身也對茉雅奇視若掌珠,聞言自是連連讚同。宮中最最寶塔尖兒的兩位如是說,朝野之間誰又敢說溫憲公主半句不是呢?
那必然是聰明、仁愛、真誠、懂禮,一切想得到想不到的溢美之詞都統統往她身上安啊!
恨不能把個虛歲八歲的小屁孩誇到處處完美樣樣好,絕對當世罕見。結果……這麼聰明懂禮絕頂好的溫憲公主三天都沒堅持到黑,就哭唧唧地跑去寧壽宮抱太後娘娘大腿了?
寧壽宮中,仁憲正優哉遊哉地喝著奶茶,聽蒙古長調。
樂淘淘滿心歡悅的時候,寶貝孫女兒如小炮彈一樣衝將進來,哭啼啼抱住了她的腿?
天呢!
仁憲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忙不耐煩地揮退了唱長調的宮人們。轉而慢慢心疼地將自己的心肝肉摟在懷裡:“哎喲,瑪嬤的好乖孫哎!到底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你啊?你彆哭,快告訴瑪嬤到底怎麼個光景,瑪嬤好琢磨琢磨怎生替你報仇啊!”
“沒,沒人欺負茉雅奇!”
“沒人欺負你會哭?瑪嬤的茉雅奇堅強著,從不輕易抹淚,還是受了委屈。”看樣子都不是個小委屈!仁憲皺眉,就想召甘草幾人進來過問。滿滿哀家寶貝孫女兒不容任何人欺負,今兒就是天王老子惹了人也彆想討了好兒去的氣派。
看得茉雅奇是既感動又默默羞愧,不過……
為了儘可能地改善撫蒙公主們的處境,好叫姐姐們彆再跟駙馬貌合神離,她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茉雅奇將頭埋進仁憲懷裡,心裡轉過如是想法。
並趕在仁憲要叫人之前緊緊拉住她的衣袖:“皇瑪嬤彆,孫女兒真沒受什麼委屈。就覺得嫁人真是太難了,我,我這輩子都不要嫁人了!就賴在宮中,守在皇瑪嬤跟皇阿瑪身邊。”
竟,竟這麼嚴重的麼?
仁憲跟聞訊趕來,聽了個正著的康熙交換了個擔憂的眼神。雙雙好奇,小家夥到底經曆了甚,才能說出這麼灰心喪氣的話來。
茉雅奇微紅著眼眶跟康熙見了禮,這麼會兒的功夫,氣喘籲籲趕來的大、二三格格。再加上滿滿擔憂的德妃、貴妃、宜妃等。殿前滿滿當當站了十多人,場麵就很有些壯觀了。
茉雅奇:……
雖然莫名有點小害羞,大感動。但是很好,是她想要的大場麵。
是以又雙叒叕被問及的時候,她沒有再哭。隻無限悵惘歎了口氣:“這兩天,因舍不得大姐姐遠嫁,我就惦記著跟她多待幾天嘛。可聽了嬤嬤說的許多規矩後,就覺得嫁人也沒什麼好。”
“離家那麼遠,還早晚跟額駙翻臉!倒不如安安穩穩地待在宮中,做個富貴榮華的老公主!”
咳咳咳!
差點兒被親閨女這驚人之語給嗆死的康熙,就忍不住滿滿詫異地指著她:“那奴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竟把咱們膽大包天的溫憲公主嚇到不想嫁人了???”
不是前些日子還突發奇想,要早點選個好額駙,好早點被添妝麼!
“嬤嬤說,大婚以後額駙要跟公主彆府而居。非公主召喚,額駙不得擅入公主府。見到公主了,也得行跪拜禮,口稱奴才。連額駙的阿瑪額娘也是公主的奴才,要按時請安跪拜。如此,方能顯示出天家威嚴。”
這話說的,滿大殿皆是一靜。
眾人齊齊詫異:“祖宗規矩的事兒,也值當你哭?”
“就是嘛!得公主下降,那是幾輩子修來的體麵呢?給予極致的尊重怎麼了?那都是理所應當的!”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美差!”
“這……雖說禮數多了點,但咱們大清的額駙可勝過前朝駙馬良多。不但不必榮養起來,生平抱負不得展。甚至還更多了可以發揮所長的機會,連帶著家人都跟著受益,子孫更是多了許多現成的爵位。”
議論紛紛間,都是說尚公主的種種好處。安慰茉雅奇小小個孩兒彆想那麼多,雖則純禧公主出嫁,姐妹不免離分。但是女大當嫁,覓得如意郎君是好事兒。隻四格格若有所思地看著茉雅奇,總覺得五妹妹意有所指。
果然,就見她小腦袋搖成撥浪鼓:“好什麼好呢?人家最差的也是個台吉,好一點都是一部之主、有親王漢王爵位,生來的金尊玉貴。就像我,再如何喜歡大姐姐,若讓我每次見麵便跪,口稱奴才。甚至我額娘、哥哥甚至瑪嬤、阿瑪見了她都得跪拜行禮。我……”
“我也寧可不理她,找彆人玩去!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橫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果可以,我都不願再跟這麼跋扈無情的人兒聯係了。左右一個玩兒,找誰不是呢?最不濟,我還能找大臣家的女孩兒、宮中的宮女。就算醜了點、規矩差了點、不好玩了點兒,但勝在她們都得討好我、讓著我,當我是她們的主子!”
如果說她之前的童言稚語隻惹人發笑,那麼現在,滿大殿上下,誰也笑不出來了。
是啊,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當慣了上位者的王公又如何願意對個區區弱女子屈膝?
縱然天家勢大,不好相與。也可以錦衣玉食地,把人當成活菩薩般供起來嘛!
再是金枝玉葉,深受皇寵,那不也是個妙齡少女?
女兒家該有的嬌羞,公主娘娘也不缺啊!就不信她還能拚著臉麵不要,跟皇帝爹、妃子娘告狀,說額駙一切都好就是不願進她的公主府!
隻遵循南不封王,北不斷親之祖訓。把一個又一個公主、郡主、宗女指去蒙古,卻從未深思過這些女孩兒們婚後如何、與夫婿如何相處的康熙更是心頭豁然一亮。
一個個主意爭先恐後地出現在腦海,都是關於如何最大程度上保障公主權益同時,又不對小夫妻感情不產生影響的。
不是他突然慈父,開始學著從女兒們的角度想問題。
而是他陪送大筆嫁妝,把自家千嬌百寵的金枝玉葉嫁過去。為的就是鞏固蒙古聯姻,叫蒙古未來的王公都出自大清公主的肚子。潛移默化之間,就慢慢把蒙古徹底變成大清的蒙古。
若額駙因這些個縟節根本玩兒都不想跟公主一起玩兒,那他的宏圖大業又從何談起呢?
虧了茉雅奇這頓哭!
叫他及時發現了問題,簡直醍醐灌頂有沒有?
果然這孩子赤子之心,處處替她大姐姐著想。才能想到這種旁人等閒不注意,注意到了也不敢妄言,寧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處。
完美濾鏡一開,怎看乖乖小公主怎麼好的康熙不禁彎腰。親手拿帕子給她擦了臉:“個小沒出息的,這麼點事也值當你哭?”
“橫豎你是公主,決定權在你手裡不是麼?要不要額附跪,不是你說了算麼!”
茉雅奇迷茫:“可是,嬤嬤說規矩大如天。一兩次恩免是體麵,多了就有傷皇家尊嚴。久而久之的,還會叫額駙蹬鼻子上臉!”
“還,還說……”
康熙眉心微蹙:“還說什麼?”
茉雅奇臉上一紅,少有的扭捏。康熙問了數次,才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子曰非禮勿聽。”
“可是我太累了,睡著了。大姐姐又不放心我,就叫我在她閨房裡小憩,她在一旁繼續聽嬤嬤教導。”
“我真不是故意聽的哦!但是嬤嬤說正好五格格睡了,可以跟格格說些個不方便她聽的緊要之處。”
“格格需謹記,身為皇家貴女當端莊矜持。女兒家的傲骨必須有,雖則您與份屬夫妻,但更是君臣,不宜頻繁往來。”
“否則頻頻相召,記錄在案,不免被視為邪淫。”
為一舉奏功,茉雅奇還一臉天真地看著康熙:“皇阿瑪什麼叫邪淫啊?為什麼那嬤嬤說完,大姐姐就一臉焦急地辯解,急得都快哭出聲了。不停地說自己不是,不是,嬤嬤誤解了。”
“那老刁奴還一臉雲淡風輕,非說自己也是職責所在。她是元後娘娘的人,受元後娘娘之命做了大姐姐的教養嬤嬤。就得處處提點她,好叫她不使皇室蒙羞!”
“陰陽怪氣地說了好多哦!大姐姐怎麼解釋都不管用,最後還是摘了腕子上的白玉鐲子才算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