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嫣點頭:“對呀。”
蕭決動作緩下來,沒有再做聲。
陳嫣隻覺得空氣中格外安靜,蕭決擋在她麵前,隻能從縫隙裡看見廊下昏黃的燈影。她手肘撐著要起身,蕭決卻沒讓開。
她艱難地撐住半身,看向蕭決,蕭決順勢將頭搭在她肩上。
陳嫣不知他為何如此,隻是本能地摟住他後背,輕拍了拍。
蕭決更壓低身子,她不得不再次躺平。他半邊重量傾壓,不多時,聽見他道:“嫣嫣覺得,最好看的人是誰?”
陳嫣道:“當然是阿決啦。”她未曾猶豫,也不需要猶豫。
蕭決起身,仍覺得心口堵了塊石頭,不上不下,不得順心。
他陡然站起,背過身道:“快起來,吃飯了。”
陳嫣哦了聲,跟著起身。
十五令人將吃食送至偏殿,用過暮食後,時辰尚早,陳嫣要準備沐浴。
待沐浴完,便該就寢。
蕭決等著她出來,與她睡前說兩句話,便打算自己歇下。
陳嫣出來時,一頭柔順青絲垂在肩頭,乖巧坐在他身側,聽他講完故事後,道了聲:“阿決晚安。”
就這麼過了兩日,顧宣再次請求覲見。
蕭決的人一直盯著顧宣,知道他已經著手在查。對此,蕭決還算滿意。
聽聞顧宣來,陳嫣哪裡坐得住。
顧宣見到活蹦亂跳的陳嫣,總算是鬆了口氣,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陳嫣撲進顧宣懷裡,黏人地喊了聲:“舅舅。”
顧宣哎了聲,摸著陳嫣的頭,眼中滿是欣慰。顧宣打量著陳嫣,見她歡天喜地,比起他走之前還圓潤了些,氣色也很好,心中一麵欣慰,一麵又有些複雜。
他看向一旁負手而立的蕭決,請求道:“殿下,臣想同嫣嫣單獨待會兒,不知可否……?”
蕭決看向陳嫣,陳嫣也看著他笑,眼角眉梢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他垂眸,嗯了聲,離開。
殿中剩下他們二人,顧宣拉著陳嫣坐下,眼神慈愛地凝視,又忍不住歎氣。
陳嫣道:“舅舅怎麼了?”
顧宣搖頭,藏起自己情緒,答道:“舅舅沒事,舅舅隻是太高興了。是舅舅不對,讓嫣嫣受委屈了。”
他這兩日在考慮蕭決說的話,命人去調查,結果十分順利,順藤摸瓜搜羅出許多從前不知道的事。
其中自然是蕭決推波助瀾,將真相拋出。
有顧明熙與何氏幾度密謀,害嫣嫣清白,甚至於連累何氏與顧明輝,丟了平南侯府的臉,致使平南侯府成為京城笑柄,更有顧明熙為了保全自己,竟狠心謀害堂兄弟……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顧宣當時腦袋都是懵的,不敢相信顧明熙竟然是這樣的人。可事實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而顧明熙呢,竟還意圖顛倒黑白是非,將一切推給嫣嫣,甚至恬不知恥地說,他要迎娶淑和郡主。
“父親,淑和她……已經有了我的骨肉,還請父親做主……”
昨夜顧宣大動肝火,怒而甩了顧明熙一耳光,罰跪祠堂之中。
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如在夢中。
他愧對嫣嫣,也愧對自己死去的妹妹。
顧宣一時悲愴,問起蕭決:“嫣嫣,你老實告訴舅舅,太子對你好嗎?”
陳嫣點頭:“好!阿決待我可好了。”
她快樂不思蜀了。
不過……如今舅舅回來了,她總還是要回家的吧。
“舅舅,你來接嫣嫣回家嗎?”她心裡總歸把平南侯府當自己家,雖說那日驚嚇到,可對顧宣還是十足信任。
蕭決起初猶豫要不要走遠,聽見陳嫣問這話時,眸色微沉,悄無聲息快步走遠。
顧宣想起蕭決所說的,並未回答陳嫣,又問:“嫣嫣喜歡他嗎?”
陳嫣還是點頭:“喜歡啊。”
“那嫣嫣先住在這兒,好不好?”顧宣想起家中那些爛攤子,聽陳嫣說的,覺得她如今住在這兒,倒也不是不可以。
太子的品行這麼多年,朝臣皆知,肯定是信得過的。
陳嫣臉色喪下來,看著顧宣,顧宣找了個借口哄住她,又與她聊了許久,這才離開。
臨走之前,顧宣與蕭決又聊了聊。
蕭決身份尊貴,陳嫣如此,顧宣大抵猜得到。他微垂著頭,這短時間的打擊已經讓他老了太多。
“殿下,臣知道您的身份與處境,嫣嫣她……您若是真心待她,還請您日後擇正妃時,選一位能容人的。”顧宣雖不太想讓陳嫣做小,可事已至此,她已經有了身孕,又說喜歡蕭決。顧宣心裡想妥協。
蕭決盯著他,道:“孤原本想向侯爺求娶嫣嫣為太子妃,不過中途出了些事,未料到事情會發展至此。但孤之誌不改。”
顧宣驚得抬起頭來,訥訥道:“這……陛下不會同意的。”
蕭決站在廊下,微抬下巴,背脊挺直如鬆,聲音不卑不亢:“能不能讓父皇同意,那是孤的事。”
顧宣低下頭,喃喃自語:“殿下……”
“侯爺請回吧。”蕭決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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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蕭決那兒離開後,顧宣去了趟晏清宮。他自知自己身份不夠,就蕭決的婚事在淳安帝那兒說不上話。倘若他去求淳安帝同意,反倒會顯得他彆有用心似的。但他總要表個態度。
所以顧宣隻是提及顧明熙與淑和,並未說起蕭決與陳嫣之事。
顧宣向淳安帝說起未顧明熙所犯之事,那些家長裡短可以不提,但他謀害人命,光這一條,便能要他性命。
顧宣磕頭:“臣教子無方,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不是想包庇什麼,隻是懇請陛下,看在臣家族列祖列宗,以及臣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的份上,饒他一命。”
顧宣雖然知道顧明熙錯了,可他畢竟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他不想讓顧明熙死。
淳安帝麵色凝重,考慮到淑和如今還懷有他的骨肉,最後隻是奪他官職,與世子之位,並未要他性命。
顧明熙跪在祠堂之中,還不知發生這些事。待顧宣回來,他仍舊裝得可憐,向顧宣求情。
顧宣捏著眉心,平靜又心死道:“爹已經儘力了,熙兒。”
他告訴顧明熙今日陛下的裁決,顧明熙跌坐在地,一時有些瘋狂。他所求的一切都是為了青雲直上,如今不僅沒有達成目的,反而連原本擁有的一切都丟了,這叫他如何接受?
顧宣說罷,不管顧明熙如何哭鬨,拂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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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宣從晏清宮離開後,蕭決便收到消息,眸色微眯。
顧宣所做的決定,倒還算正直。
將手中的狼毫筆扔進青瓷筆洗中,蕭決起身,去尋陳嫣。因下午見顧宣一事,她還在悶悶不樂。
蕭決也心有惆悵,於她而言,她竟寧願選擇回平南侯府。
蕭決拇指指腹撚著食指指腹,有些煩悶,心道,她到底在那裡長大,平南侯府不隻有顧明熙一個人。
如此想著,蕭決掀起珠簾進門。
陳嫣聽見聲音回頭,捏著袖口的幽蘭圖案。
蕭決走近,在她身側的玫瑰椅上坐下,道:“嫣嫣是不是想家了?”
陳嫣嗯了聲。
蕭決歎氣,又道:“可是嫣嫣,你既然答應了嫁給孤,日後便要跟著孤一起生活,那這裡便也是嫣嫣的家。”
陳嫣看著他,雖然知道,但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蕭決湊近,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陳嫣情緒上來,沒那麼好哄,至夜裡,她仍有些悶悶不樂,渾渾噩噩中,感覺到心口又疼起來。除此之外,還有些彆的不舒服。
她講不清楚那種不舒服是什麼,但總覺得有些熟悉,混沌記憶裡,想起是和蕭決在一起的時候有過。
她連衣裳都沒披,推開門,懵懂著奔向蕭決寢殿。
蕭決原已經睡下,聽見有敲門聲,與低聲的啜泣,陡然驚醒。
打開門,被她抱個滿懷。
她一麵低聲啜泣,一麵帶著哭腔訴苦:“……又疼了。”
她走得急,連鞋都沒穿,光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嬌小的影子在燈下被拉長,蕭決將她打橫抱起,反手合上門,放她至床側坐下。
他才剛起,幔帳垂落著,軟被中還保留著溫度。陳嫣抽抽噎噎地往他懷裡鑽,就是難受,但無處緩解。
蕭決歎息,照著先前的樣子替她輕揉著。
殿中的燈早滅了,滿室昏暗,有些小動作不易察覺。蕭決放下手,按照上回的經驗,應當差不多了。
他停了手,陳嫣卻還是哼哼唧唧地,顯然還是覺得不舒服。
蕭決微愣,忽地從空氣中聞見一股奶香味。不似從前的清幽,更濃烈些。
那奶香味一陣強過一陣,直鑽入鼻腔。尋味而去,似乎是從懷中升起,不止懷中,還有他自己的手上。
蕭決怔住,他知道嫣嫣身上一直有股奶香味,但那香味一直清幽微弱,並不像現在這般濃烈,倘若仔細分辨,甚至還能嗅出些不同。
即便是她身上的味道,也不至於傳遞至他手上。蕭決意欲點燈一探究竟,被陳嫣拉住,她嗚咽不停。
蕭決隻好繼續,隨後感覺到奶香味更濃,甚至於些濕潤水滴落流入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