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發著熱,不正常的燙。陳嫣在迷糊的睡意裡茫然了片刻,驟然反應過來,阿決病了。
她一軲轆坐起身來,視線逡巡一番,手足無措。
生病……應該找大夫……
可是這裡沒有大夫,這裡隻有破舊的房子,和雜草叢生的院子,那些人隻會冷麵相對,嘴裡吐著傷人的嘲諷的話語,根本不會幫她找大夫的。
陳嫣這樣想著,碰了碰蕭決的額頭,燙得厲害。她試著叫了聲阿決,蕭決沒有回應,似乎是燒得神誌不清了。這樣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她翻身下床,自己動手穿衣服。這些日子以來,她有學著自己穿衣服,雖還是不大規整,但已經比起從前好太多,至少,不是鬆鬆垮垮的。
穿好鞋,陳嫣捧著桌上那盞殘破的燭台出門,院子裡的雜草已經被蕭決除去一些,但還餘下大半,經夜風一吹,窸窸窣窣地響著。
陳嫣被嚇到,護著手中燭台的火光,不讓它叫風吹滅。抬頭是一彎隱沒在雲裡的半缺月亮,隻能給出疏淡的光。
手中的燭台也給不了太多的光,陳嫣皺著眉頭,步步走得小心,又迅速,怕耽擱時間,讓蕭決難受。
她一路行至附近的守衛處。守衛處條件雖也簡陋,可比起他們的住處來,已經好太多,兩盞紙糊的燈籠掛在簷下,照出陳嫣孤零零的影子。
皇陵清苦,這裡的守衛們薪錢也不多,每一次拿到薪錢,便是買酒喝,以及去不遠的鎮上,尋個姑娘睡覺。
可那些姑娘們也不夠漂亮,連陳嫣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因此陳嫣與蕭決來時,他們早都注意到了這個嬌嬌女子。
見她停在門口,守衛們對視一眼,各自拿胳膊肘撞了撞,小聲說:“她來做什麼?”
“誰知道呢?走,去瞧瞧。”
陳嫣大著膽子走近,“我想要找個大夫,你們能不能我找個大夫?”
她話音未落,已然聽見了他們的笑聲,帶著嘲弄與輕視的、不屑的笑聲。陳嫣很清楚地辨彆出來。
她垂下頭,心也沉了一截。
沒有大夫的話,要怎麼辦呢?她有些茫然了,她的人生閱曆實在不多,太過複雜的事情她更記不清楚。
她抬起明瀲的眸,再一次懇求地看向他們。
這裡的守衛與白日裡押送他們過來的人已經不是同一批,因此對他們並沒有那麼大的敵意,隻是受過吩咐,不許對他們好。
“大夫?這裡可沒有什麼大夫,你回去吧。”說話之際,還伴隨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笑意。
陳嫣幾乎是轉身就跑,她害怕他們的這種眼神。
陳嫣一路跑回那個破敗的院子,手中的燭台在路上就被吹熄滅,她回到房間裡,跑回蕭決身邊,將頭埋在他懷裡。
她真的好想依賴蕭決,可是這種時候,她必須要為阿決做點什麼。
陳嫣擦去眼角的淚珠,費勁地想,這時候應該要做什麼。
要打一盆水,還要一塊毛巾。
盆子在那堆破舊的器物裡有,至於毛巾,她低頭,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截。扯得她手都疼了。
盆子得先洗乾淨,陳嫣用剩下的水將盆子洗乾淨,而後鼓搗了一番,才從井裡打出一桶水來。將水提上來的時候,陳嫣高興得合不攏嘴。
她也不是隻會給阿決拖後腿的。
陳嫣用儘全部力氣,跌坐臟臟的草地上。手心因為扯著井繩太用力,磨出了一道痕跡,甚至破了皮,隱隱作痛。
看著那個小木桶裡的半桶水,陳嫣綻放一個笑容。
她抬手,擦去額頭的汗,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拎著小木桶往前。她將桶裡的水倒進木盆裡,將那截布條放進木盆裡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