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朔拋下沉迷作死的超凡者, 在回裴家的路上,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天氣好的有些異常，岑朔疑心自己聽到了萬物歡欣雀躍的聲音，它們在歡呼，它們在呐喊，它們在生長，一切都如此生機勃勃，深呼吸就好似能嗅到天地間過於充沛的能量般。
岑朔放緩速度, 環顧了眼周圍的普通人, 他們帶著滿足的笑容, 說著家長裡短的對話，氣氛祥和且溫馨, 目之所及，竟無人爭執。
他收回視線, 確定了有哪裡不對，繼續前行些許時間, 又皺著眉，看向裴家上空。
澎湃的能量盤旋在裴家上空, 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整個裴家被它所籠罩，能量仍在蓄勢, 尚未徹底形成，但在蓄勢時泄露出的些許威壓已然足以讓旁觀者保持緘默以及距離。
被卷入的話，會死。
岑朔下意識停下腳步，下一秒他又加快了速度, 朝裴家前去，最終停頓在這股能量的最前端——再靠近就真的要被卷進去了。
裴家大門敞開，一眼看去廖無人煙。
能量哪怕尚未完全成型，也非岑朔所能抵抗——說實話，承認這一點，有點困難。
但現實就是如此，他曾以為於燈就是他麵前難以跨越的溝壑，而此刻他才意識到，天地究竟有多麼遼闊，他們對世界的認知究竟有多麼淺薄。
這股蓬勃的力量，來自於天地，是世界本身，是天地意誌，是橫在他們麵前的天塹——有無儘力量，無窮生機，無限奧秘。
但他們無法觸碰，無法接近，甚至無法窺探其存在本身。
於燈如此驚才絕豔，超越世人認知，但在這股席卷天地之力的風暴前，依舊黯然失色。
在被絕對力量徹底顛覆認知後，岑朔泛起小小的疑惑——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在短時間內接二連三出現超越他們認知的存在？
明明前幾百年都很正常，但自從於燈橫空出世之後，這個世界就好似被加了什麼助燃器一般，朝著脫軌的方向一去不複返。
“岑朔？”
裴紹將最後一個族人送到安全地點，再度返回裴家的時候，一眼瞥見了岑朔，忙上前幾步將他拉遠，才壓低聲音道：“彆靠這麼近，離遠點。”
可算是見到能解答疑惑的人了，岑朔扭頭看他，張嘴……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裴紹熟練道：“於燈讓我清空這附近的人，你們最好先跟我……”
串詞了，方才送裴家和附近居民離開這裡時，重複了太多遍，形成條件反射了。
裴紹停下話茬，理清思緒，重新開口道：“當時情況比較緊急，於燈沒跟我解釋，隻讓我先清空這周圍的人。”
岑朔轉頭看向能量湧動的前方，在絕對力量前保持緘默。
此刻的岑朔還無法領悟到那股能量波動的奧妙，亦無法知曉讓他俯首甚至心潮起伏的氣息來自於什麼，他隻能滿懷不解的等待著一切發生，然後結束。
這裡的動靜實在太大，遠方有超凡者朝這邊飛馳而來，很快就在另一個方向，彙集起了一堆超凡者，他們離裴家更遙遠，離這股彙聚的能量也更遙遠。
裴紹瞥了眼他們，收回目光，壓低聲音繼續道：“不過我當時察覺到了……”他停頓了下：“奇異的感覺。”
岑朔將視線挪回到他身上。
裴紹貼著他的耳朵，聲音極低，幾近無聲：“天地跟他融為了一體……”
岑朔眉心一跳。
“飄渺不可及。”
岑朔跟裴紹對視一眼，挪回視線，注視著能量緩緩成型，繼續著世人無法插手的流程。
正在成型的龐大能量，隱約透出的氣息以及仍停留在裴家的於燈，被串聯到一起，隱約鉤織成了通往某個答案的真相。
.
“發生了什麼？”
“超凡者打起來了？”
“於燈跟他們鬨翻了？”
世人浮出無數猜測，消息飛快擴散，將那出已然偃旗息鼓的大戲重新張羅開幕，醞釀出充沛的情緒波動。
但處於旋渦中心的裴紹他們卻壓根沒有想那麼多，他們冷靜的旁觀著注定成為奇跡，或許再也無法目睹的這一幕，某種不可思議的猜測讓他們安靜的等待著一切繼續，等待著一窺神秘存在朦朧麵紗下的虛幻影子。
能量緩緩加劇，在清朗的白晝中，顯現出一道籠罩著裴家的光，光柱中心正落在裴家之中，上方筆直的插入天空，貫穿蒼穹。
岑朔抬起頭探尋那道光的來處，在天空之上，目不可及之處。
他輕歎了口氣，收回視線，重新注視著裴家。
裴紹有些遲鈍的反應了過來：“這是……”他說出了半截，又咽了回去，半晌後才慢騰騰道：“於燈現在在乾嘛？”
這是個好問題，於燈現在在乾嘛呢？
他在刷世界頻道……
雖然方才那股感覺來的很突然，很急促，就好似下一秒他就會被這個世界驅逐出去，但等裴紹走了，於燈發現，其實也沒那麼急……
至少現在他還有空刷一刷突然熱鬨起來的世界頻道，至於那條慢吞吞出現的光柱——它正罩在他頭上呢。
流浪之劍：嘿嘿嘿，我進來了。
國傑：我覺得你還是趕緊跑吧，國君調動了軍隊，書院老師也過去了，世家早就等在門口了。
流浪之劍：哇，我看到了……
王小二：？？？什麼？你看到了什麼？
流浪之劍：一堆雜草。
王小二：……彆的呢？
世界頻道安靜了幾分鐘，罩在於燈身上的光柱愈發閃亮，像是充滿了電的大燈泡，遠遠的就能看到它閃著光。
流浪之劍：{聖人感悟}{聖人書信}{不重要的文字記載}{一堆雜物}
他貼出了一大堆金光閃閃的東西才繼續道：發了發了，真是聖人當初傳道時的遺跡！
國傑：軍隊進去了。
王小二：沒有第一時間裝備，反而在分秒必爭的逃命間隙，貼上來炫耀……你用不了？
兩人默契的打出了暴擊。
正準備接受羨慕嫉妒恨的流浪之劍咽下心酸的眼淚，一字一頓的打字道：有領悟和裝備條件。
眾所周知，獨自流浪，壓根沒刷過領悟屬性的流浪之劍他偏科……
塞外孤狼立刻跳了出來：兄弟，拿回來我們一起互相研究啊。
王小二慢吞吞道：我可以幫你翻譯，降低領悟要求。
流浪之劍沉默了片刻，貼上了這些金光閃閃的裝備條件，一瞬間世界頻道安靜了下去。
於燈很想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奈何係統沒給他提供這個功能。
光柱越發耀眼，有股吸力隱隱約約從上方傳來，於燈分神往上看了眼，覺得這好像跟他想象中的破碎虛空不一樣……
這個遊戲是不是有點形式主義？要飛升就不能搞得乾脆一點嗎？
他心底的嘀咕才剛落下，吸力忽而一重，坐在椅子上的於燈“唰”的一下飛了起來。
朝光柱頂端徐徐飛去——如果無法想象於燈此刻模樣的話，建議大家將當前場景換成乘電梯，跟電梯唯一的區彆是，這個電梯它不耗電。
於燈在半空中看到了底下的裴紹和岑朔，他們目光接觸了刹那，於燈沒看清對方的神情，陡然拔高的視線，讓他們強製性錯開了對視。
“他飛上去了……”裴紹輕聲道。
岑朔注視著那個人影在光柱中漸行漸遠，點了點頭，無意義的重複了一遍：“他飛上去了。”
“光柱上方……”裴紹的視線越過於燈，探尋的看向光柱儘頭：“是什麼？”
他什麼都沒看見，光柱貫穿蒼穹，直入不可見處，讓人不由的對天空之後究竟有什麼產生疑惑。
無法探尋的天空之後有什麼？大道的終極？亦或是另一個世界？
世界頻道跳出了新的對話。
王小二：看這個要求，不像是留給玩家的……
塞外孤狼：實話實說，我覺得就算是NPC也達不到裝備要求。
國傑：但NPC可以強行領悟啊！
流浪之劍：你們就不能努力一下嗎？這可是聖人當初立道的東西啊！萬一裝備了之後，跟聖人一樣，立下一條新的大道呢？你們想想，這可是唯一一位有記載破碎虛空、飛升而去的NPC，主線任務的關鍵全在他身上了！
柳白白：說是這麼說，但換個角度想，聖人飛升幾千年之後，都沒有下一個超凡者飛升，是不是證明……
王小二：聖人跟咱們之間的差距有點遙遠？
流浪之劍：聖人是人，我們就不是人了？憑什麼搞差彆待遇？你們怎麼一點誌氣都沒有？聖人最初還是個普通人呢。
國傑：容我提醒你，在從普通人變成超凡者之前，聖人先從賤民爬到了貴族階層。那可是方泰統一各國，建立晟朝之前的事情，奴隸主和奴隸之間的階級還沒被打破。可不是晟朝之後，隻要立下功勞就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時代。
王小二：賤民賤如草的時代，能掙脫階級束縛，跳出原有階級的存在，人家可不是普通人。族長說，如果聖人沒有成聖，晟朝也不會如此快滅亡，聖人在，則晟朝萬世。
這聖人的事跡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又牛逼又耳熟的感覺……
應該、或許、可能說的是我？
這可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於燈摸了摸鼻子，在複雜澎湃的情緒中，浮出了直擊問題關鍵的疑惑：既然他跟玩家確實不在同一個時間段，那全界遊戲是如何做到，在他做出選擇的時候，將選擇造成的後續影響展現在玩家所在的那個時空之中？
這是個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都細思極恐的問題。
要麼是一切早已注定，從於燈在茅草屋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命運的齒輪就哢呲哢呲的響了起來。
要麼是雖然在於燈眼裡他跟玩家的時間的一致的，但實際上並不一致——但這涉及到超出人類想象的能力，時空以及時間之間的謬論。
有人在於燈做完所有選擇，最終破碎虛空之後，將這段故事的後續影響作為新劇情插入玩家所在的遊戲內，然後再返回於燈所在的時間線，將玩家們對此的反應插入於燈的世界頻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