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對抗賽。
於燈邁入對抗賽所在的獨立空間,先看了眼上方的光影，一眼掃過,視線停頓幾秒,倒不急著先找黎以了,扭頭問崔杭：“我以為這次的守關者應該輪到宇宙意誌了？”
崔杭的目光在參賽者之間徘徊,聞言也沒有收回目光,而是踮起腳尖,朝某個方向示意了下：“這邊,這邊……”
他邊示意邊揮手，宛若在接機口接人般的熱情，與此地格格不入,讓一旁緊繃著情緒,險些因為他的動作下意識發起攻擊的參賽者們紛紛挪遠幾步，半是警惕，半是狐疑的打量這一隊奇怪的組合。
崔杭確定自己成功引起了目標的注意，才扭頭跟於燈解釋：“正常參賽者們遇到的對抗賽確實如此，但你覺得你是正常參賽者嗎？”
人群攢動,讓出條路來,讓後方的隊伍得以順利通過。
於燈朝空出的道路儘頭投去視線，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他朝對方笑了笑，壓低聲音，語氣不善：“這就是這次守關者是命運女神的原因？”
“你跟他也有仇？”崔杭朝黎以露出矜持的笑容，伸手推了推眼鏡,跟著壓低聲音。
黎以離於燈他們的距離越近，腳下的步伐就越慢，他打量著這支奇特的隊伍，夾雜著“不愧是於燈”和“但就算是於燈，他們看起來也太愜意了吧”的複雜情緒，最終在於燈麵前停下了腳步。
“準確來說，我覺得我跟諸神宇宙的神邸都有仇。”於燈加快語速，在黎以即將走近前，飛快道：“我說過很多遍，我驅逐了他們的信仰。”
崔杭朝黎以輕輕頷首，壓低聲音，語速飛快：“我也說過很多遍了，這種小事，他們根本不在意。”
“從光明神的表現來看，他們可不像是不在意的樣子。”於燈據理力爭。
崔杭理直氣壯：“誰知道你還對光明神做了什麼？”
於燈扭頭看他，語調驀然低沉：“你覺得我能做什麼？”
崔杭仗著於燈不會在這裡跟他打起來，懟起他來絲毫不心虛：“你最擅長的那些嘍，挑釁，殺人……”
“殺人？”黎以停下腳步，正好聽見了這句話，條件反射的問出了口。
於燈看了眼崔杭，崔杭挪開視線，朝黎以伸出手：“你好，你就是黎以吧，我是崔杭，於燈現在的隊友。”
黎以看了眼他伸出的手，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親切友好的開始認親：“華國人？”瞥見崔杭神情一頓，他遲疑的更正道：“地球人？”
於燈在一旁嗤笑了一聲，伸手搭著黎以的肩膀，稍稍用力，將黎以拽到自己身旁，為他介紹崔杭：“崔杭，來曆和目的都十分可疑的類人生物。”
於燈稍稍停頓，意有所指：“沒說過自己來自哪裡。”
崔杭收回手，慣例將於燈說的話當成耳邊風，絲毫沒有不自在的跟黎以道：“你不介紹下你的隊友嗎？”
黎以反應過來，扭頭看向身後的隊友：“這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最後麵的隊友，一個腳滑撞到前麵的隊友。
因他們的舉動，一旁警惕的參賽者下意識的走遠了幾步，走動間手上握著的長劍劍芒一閃。
被撞著的隊友一個趔趄，下意識伸手去扶前麵另一個隊友，另一個隊友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被猛的一拽，下意識揮手。
長劍刺入胸膛，趔趄的參賽者倒在地上，神情裡是尚未意識到死亡來臨的茫然。
揮手的參賽者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被對方之前的力道帶著一偏，撞到了另一支隊伍，被下意識警惕的參賽者抹了脖子。
不過是眨眼間，整個空間彌漫出熟悉的氣息，夾雜著死亡的鮮血，緩緩流淌，浸濕了腳下的地麵。
意外、巧合、亦或是注定的命運，一並在這裡上演。
有些人尚未意識到什麼，就失去了生命，而有些人還來得及為自己築起一道安全的防線——但這道防線能抵擋來自外部的巧合，卻攔不住隊伍內部的小小變化。
無論如何應對，命運就是命運，注定發生的一切，注定的死亡，都會準時抵達，然後取走屬於他的戰利品。
黎以準備介紹隊友的話停頓在嘴中，目光掃過遍布整片空間的死亡，眉心一跳，看向於燈。
於燈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垂在身側，沒有要動作的意思。
反倒是崔杭，身上泛起一層光，籠罩住他們，將一切隔絕在外。
“這就是命運女神的攻擊方式？”於燈有些詫異的問崔杭：“你看過那部電影沒有？”
“死神來了？”崔杭無縫接茬：“事實上，這裡麵確實有我的一點小小的建議……”
在□□和痛呼聲中，黎以的目光落到了在場第三個人身上，薑撫平靜的站在於燈身後，跟他對視了一眼。
於燈沉思了兩秒，做出評價：“準確來說，我覺得這不算是命運的能力。”
“那什麼才算是命運的能力？”崔杭好奇的反問道。
“命運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於燈看了眼薑撫跟黎以對視的模樣，微微挑眉，收回視線，繼續跟崔杭道：“或者說，會出現在這裡的，根本不是命運女神。”
崔杭壓低聲音警告於燈：“小聲點，他會生氣的。”
於燈仰頭看向上方，光影一直保持著沉默，除去殺光多餘的參賽者之外，安靜到不像是有事要做。
“好久不見，命運女神。”
光影俯瞰於燈：“並沒有很久，於燈。”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過去很久了。”於燈平靜的跟對方寒暄：“畢竟上一次見麵，還是我徹底拒絕你的請求的時候。”
說到這裡，於燈停頓了下跟對方確認：“那是你嗎？還是說你並未在那個世界投注過視線？”
“我是特地去看你的。”
“特地來看我？”於燈若有所思：“因為命運？”
“因為……”命運女神突兀的停下了話。
於燈下意識的朝左邊瞄了眼，崔杭正在一本正經的推眼鏡，一副我什麼都沒做的可疑模樣。
崔杭收回手，有些詫異的看向於燈：“你看我乾嘛？”
“看你好看。”於燈撩起眼，警告對方：“這種明顯的小動作，生怕我看不到？”
不是於燈小瞧這些神靈，但就他跟他們的這幾次接觸下來，他真的很難看出他們有足夠的智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保留某些不該說的話。
也不是於燈高看崔杭，但對方跟他做了三個月的隊友，除去知曉對方想透露給他的情報之外，於燈什麼都沒詐出來，就足以證明對方的難纏。
“什麼小動作？”崔杭眼裡浮出滿滿的疑惑：“於燈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不信任彆人了……”他後半句話消失在於燈黝黑的眼眸裡，崔杭伸手在嘴上比劃了下，表示自己在接下來會保持安靜。
於燈挪開視線，看向上方的光影，鑒於崔杭的表演，這場對話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遂直截了當的進入了主題：“所以，這場對抗賽的獲勝條件是，打敗你？”
“你說我不是命運女神。”
“你覺得你是？”於燈反問：“計劃了這一切，並早已為這一切畫上句號的人，是你嗎？”
命運女神停頓了幾秒，沒回答他的問題：“命運無法被擊敗，這場對抗賽的獲勝條件是……”
“阻止注定的死亡。”命運女神的視線從於燈身上落到了黎以身上：“他注定在今天死去。”
於燈挑眉：“你確定？今天？”
“你喜歡挑戰命運，那你是否曾想過，未曾被你知曉的命運究竟是什麼模樣？”命運女神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你走到這裡，是命中注定？還是你真的贏了命運？”
“或者我該說，你真的知道命運代表著什麼嗎？”
熟悉的說話風格，讓人遊離在聽懂和聽不懂之間，甚至還因為對方的語焉不詳而衍生出無儘猜測，並在猜測中生出忐忑和恐懼，最終凝聚成自我懷疑。
如果是在末日一開始，對方出現在於燈麵前，他或許根本不會猶豫，而是會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不放。
但現在出現就未免太遲了，於燈經曆過太多遍迷茫和自我懷疑，心理防線反複崩潰又再度重建，最終變成了如今的他——不需要被拯救的他。
他失去了迷茫和恐懼的能力，篤定且毫無猶豫的走在他所選擇的道路上，且從不回頭。
“不管是命中注定，或是其他什麼，對我而言都沒有區彆。”於燈平靜且篤定道：“我所做的一切，從來不是為了反抗命運，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想這麼做。”
“至於這個過程中，對命運造成了什麼影響？或者壓根沒有任何影響？”於燈朝對方禮節性的一笑：“與我何乾？”
“我欣賞你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命運女神：“也希望你能用這個表情來迎接注定的命運。”
於燈伸手按在黎以肩上，看向崔杭。
崔杭在嘴上做了個拉開拉鏈的動作：“你想問什麼？”
“你這個光罩……”
崔杭反應過來：“理論上來說，我覺得黎以呆在這裡很安全，但……”他瞄了眼上方的命運女神：“但他這麼篤定，我也有點不太確信。”
崔杭推了推眼鏡，十分嚴謹道：“畢竟，那可是命運。”
他的話音落地，現場陷入了沉默。
於燈思忖著什麼，一時沒有接茬。
黎以左右環視了一圈，打破沉默：“看來，你的隊友們都很有……意思。”
於燈看向他。
“不過因為是你，所以一點都不讓人意外。”黎以語氣輕鬆：“畢竟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跟我們不一樣。”
於燈一本正經的驚訝：“居然從一開始就被你看出來了？”
“這是我的第一場對抗賽。”黎以瞄了眼血流成河的現場：“但你應該不是第一場？”
“第三場。”
“之前兩次……”黎以停頓了下。
於燈知曉他沒有問出的問題：“所有參賽者都死了。”
黎以皺起眉：“我聽說以前的對抗賽……”
於燈打斷他：“他們更改了賽製，從死亡率更低的參賽者跟參賽者之間的對抗，變成了死亡率幾乎高達百分百的參賽者跟守關人之間的對抗。”
“他們是誰？”
於燈看了眼上方：“主導全界遊戲的幕後黑手，更準確來說，是這個世界存在著的宇宙意誌和神靈。”
黎以頷首，繼續問道：“實力差距很大？”
“正常狀況下，勉強破防。”
黎以整合了下於燈提高的信息：“你都隻能勉強破防，那對大部分參賽者來說，連破防都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是什麼讓他們選擇更改賽製？將對抗賽變成百分百的死亡率？”
於燈沉默的注視著崔杭。
崔杭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為了更快達成他們的目的。”黎以得出結論：“換句話說，為了實現某個目的，他們需要無數生物的鮮血和死亡。”
於燈從未朝這個方麵想過，因為在此之前，有人拋出了另一個理由，完美的解釋了一切，遮掩了其他疑點。
於燈沉默片刻，看向崔杭：“是這樣嗎？”
崔杭推了推眼鏡，坦率承認了這一點：“沒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