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殺了我嗎？”
崔杭注視著於燈,篤定且不容置喙：“不，你不會。”
於燈仍埋在一層層的毛毯下，除去視線停留在崔杭之外，隻有這個空間內沸騰的能量能證明於燈此刻真實的殺意。
“你就這麼肯定？”於燈眨了眨眼，崔杭周圍的空間瞬間崩塌,收縮成無限大的黑洞，將周圍的一切吸入其中。
崔杭身上泛起一層熟悉的光，籠罩在他身上,隔絕一切攻擊。
“因為我看到了。”
崔杭伸手取下眼鏡，失去了眼鏡的遮掩，他的眼睛完全呈現在了於燈麵前，在眼鏡下與人類無異的眼睛,失去眼鏡的遮掩後，展現出它的真實模樣。
星光旋轉，璀璨奪目,星海流淌其中，宇宙層層疊疊，那是一片浩渺星空,那是一片無垠宇宙。
目睹如此絢麗的場景,於燈唯一的反應就是眉梢緊皺,出言質疑：“你是什麼東西？”
“這麼說話就有點傷人了吧。”崔杭對他的形容十分不滿：“我說了,我是類人生物，隻是有一點小小的特殊能力……”他伸手比劃了下自己的眼睛：“比如說視力很好？”
在這種情況下，崔杭居然還能宛若沒事人般跟他開玩笑？
於燈沒興趣探究對方的內心活動,他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那層光上：“與其說是確定我不會殺你，倒不如說是確定我殺不了你吧。”
崔杭重新戴回眼鏡，將無垠星海遮掩，重新變回於燈熟悉的模樣。
“隻要你想，隨時都能殺死我。”他推了推眼鏡：“我們都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他盯著麵無表情的於燈看了片刻，深思道：“比起毋庸置疑的這一點來說，我更好奇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反正你現在也不想活了。”
“那為什麼不用“那股力量”殺了我呢？”崔杭誠懇的發問：“是因為不想讓他們的計劃得逞，還是說……隻是不想殺我？”
於燈沉默的注視著他，他所控製的能量不住增強，幾乎讓這片空間隨著他的情緒而震動——但這一切無法對崔杭產生影響，那層光隔絕了一切攻擊，準確來說，是於燈的攻擊壓根無法擊潰那層光。
“如果很難回答，你也可以不回答。”崔杭徐徐下落，踩在了地麵上，貼心道：“對了，你知道你在變強，就等於“他”也在變強吧？”
“你現在所使用的力量……”崔杭看了眼周圍漂浮的粉塵：“來自於“他”，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於燈挪開視線，毯子一層層重新將他掩蓋，震蕩的空間緩緩平靜，暴躁到好似下一秒就會爆.炸的能量重新歸於沉寂。
“有興趣跟我對話了？”崔杭看了眼周圍，沒有坐的地方，隨手從空中掏出了把椅子，順帶還拿出了茶幾和茶杯，端端正正的擺在沙發前，一絲不苟的開始倒茶。
“在問我是不想殺你還是不想讓他們的計劃得逞之前……”於燈的聲音從毯子下傳來：“倒不如問問你自己，你一邊為他們做事，一邊又明裡暗裡的關心我，是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很欣賞你。”崔杭倒了杯白開水，看了眼蒙在沙發下的於燈，白開水晃悠悠的飄了過去，停在沙發上：“喝水。”
於燈從毯子裡伸出頭，語氣認真：“謝謝欣賞，但能不能請你端正下自己的立場，離我遠點？”
崔杭看了眼浮在沙發上的水杯，朝於燈示意了下。
於燈伸手握住了水杯，溫熱的溫度從水杯上傳來，一點點滲透皮膚。
他握著水杯，沒動。
崔杭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開口道：“離遠一點我倒是沒意見，但在此之前，你先把我要的答案告訴我。”
於燈盯著他看。
崔杭挑眉：“如果你也有什麼想問的，我很樂意回答你。”
“你是什麼東西。”
崔杭停頓了下，思考幾秒，剛要開口，於燈先開口道：“我要聽真話。”
崔杭閉上嘴，端起水杯做了個乾杯的動作，才開口道：“那可是個秘密。”他眨了眨眼：“一個不可以被輕易知道的秘密。”
“很巧，你想知道的答案，也是一個秘密。”於燈揚眉看他，似笑非笑：“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就拿你的秘密來換吧。”
崔杭思考了幾秒，退了一步道：“其實我對什麼才是拯救世界的正確方法不怎麼關心，我更想知道另一個答案，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他語氣裡充滿了好奇：“畢竟你知道的，這個答案他們找了很久……”
“我也很好奇另一件事。”於燈把冷卻的水杯還給崔杭：“你對我如此特殊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崔杭坐端正幾分，正準備開口，於燈再度打斷了他：“真話。”
“這個不是秘密，沒有說謊的必要。”崔杭身體前傾幾度，注視著於燈，表情嚴肅且認真：“因為你很特殊。”
“特殊？”
“我一直在注視著你，你一直在創造奇跡。”崔杭露出些許笑意：“或許對其他存在來說，你的特殊之處在於那一小塊宇宙意誌的碎片，但對我來說，你的特殊之處在於……”
“你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否定了命運，創造了奇跡。”
崔杭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於燈：“我喜歡奇跡，更喜歡由你創造的奇跡。”
於燈在他的注視下，眉峰緊皺：“由我創造的奇跡？”
他回憶了下那段漫長的人生，試圖找到那其中屬於奇跡的地方，但很可惜，在見識終極宇宙諸多不可思議的存在之後，他已經無法從中找到能被命名為奇跡的東西了。
雖然那確實是一段讓人匪夷所思的經曆，但對於身份未知，疑似幕後黑手的崔杭來說，於燈不覺得這有什麼特殊之處。
“我沒找到。”於燈坦然相告。
“你會找到的。”崔杭再一次用了那個無比篤定的語氣。
“既然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崔杭靠回椅子，漫不經心的問於燈：“你憑什麼能知道答案？”
於燈理直氣壯：“憑智商。”
崔杭臉上浮現出一個可以被稱為“你在逗我”的表情。
“更準確來說，是邏輯和思維能力。”於燈壓根不為所動，理直氣壯到讓人恍惚：“再加上一點小小的……直覺。”
崔杭深吸了口氣：“就這些，你就敢說，你知道的就是唯一能拯救世界的正確方法？”
“你知道多少人在旁聽你們的對話嗎？”
於燈歪著腦袋看他：“隻有你一個。”
崔杭慘遭對方無情拆台，表情一頓，陷入“他是在詐我？”還是“他真的知道”兩難抉擇中。
“不用瞎想了。”於燈打斷了他的思考：“我真的知道。”
崔杭沉默的推眼鏡。
“反倒是你……”於燈打量了眼崔杭：“有沒有注意到，你對某些事情過於篤定了？哪怕你根本不了解它？”
崔杭微微一愣，反問於燈：“有嗎？”
“那可太多了。”於燈掃了眼他的表情，沒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毛毯一動，重新將他遮掩。
“不過這跟我無關。既然得到了答案，你可以走了。”於燈恢複了冷漠：“最好再也彆出現在我麵前。”
“你不是知道咱們是一夥的了嗎？怎麼還要趕我走？”
“誰跟誰是一夥的？”於燈從毛毯裡探出頭看崔杭：“我跟你？”
“對啊，”崔杭理直氣壯：“我跟你是一夥的。”
於燈匪夷所思的盯著對方看了半晌：“你還想拯救世界嗎？”
“這是我們的使命。”崔杭注視著於燈：“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那我們就不是一夥的。”於燈重新縮回毛毯中。
崔杭停頓了幾秒，這個話題有些危險，因為它會再一次涉及到那個死去的人，以及於燈深埋在心底的憤怒。
上一次談崩的對話，就是因為這個怎麼都繞不開的死結。
如果他能吸取教訓的話，那他就不該再繼續往下說，但顯然，他並不準備就這樣結束這場對話。
“如果說，我還沒放棄當初那個邀請。”崔杭放緩語氣道：“以你活著為前提，一起拯救世界……”
“那你應該知道我的回答。”於燈的聲音悶悶的從毛毯下傳出：“我拒絕。”
“是嗎？”崔杭沉默了幾秒：“死亡對你來說，司空見慣，但唯獨他的死亡，讓你下定決心放棄一切？”
“世界值不值得被拯救，跟我們該不該拯救世界，沒有任何關係。”
“不管是誰，哪怕是死者，都會希望你做出正確的選擇，而不是進行無意義的堅持。”
“靠語言是說服不了我的。”於燈懨懨道：“我前半生一直在做正確的選擇，但這一次，我想做錯的那一個。”
“哪怕所有人都為此指責你？”
“誰在意呢？”
“我在意。”崔杭加重了語氣：“我想看到最後那個奇跡，由你創造的，改變命運的，那個奇跡。”
“但我不在意。”於燈不耐煩道：“如果你想看到這個奇跡的話，麻煩你自己上好嗎？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彆人沒有實現你的希望的義務。”
“你會後悔。”那個篤定的語氣再次出現：“後悔這個選擇。”
“那是我該承擔的東西，所有人都要麵對自己做出的選擇帶來的後果，對此，我早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