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喝酒?”藍思意略微好奇, “心情不好嗎?”
顏勉搖頭, 忽然捧住自己的臉, 使勁揉了揉, 可憐巴巴道,“頭疼。”
“還疼?”
“不是風吹,是因為噩夢。”他放下手,眼睛裡略微茫然, “怎麼樣才能不夢見他, 你幫我想想辦法,好不好?”
“他是誰?”藍思意將手擱在他柔軟的頭發上,以一種溫和的語調誘惑道,“你說出來, 我幫你想。”
顏勉似乎清醒了些,想到自己說了什麼, 他神色一變,起身後退幾步,轉身就走。
他也就在愛麗絲廣場湖泊邊緣處打轉, 藍思意很快追上來。
湖泊中央的米老鼠噴泉陡然亮起燈,朝四麵八方噴水, 一些水滴濺了出來。
顏勉默默把藍思意拉到自己身後,側身擋住水滴。
幾絲風吹著,不如長椅那邊暖和。
藍思意拉著他衣袖要走,“你站這裡,感冒會加重的。”
顏勉沒動。
藍思意回頭看他, 他把大衣口袋裡秘書準備的一次性口罩拿出來,拆了一個包裝袋,拉過藍思意,垂眸認真給她戴上。
藍思意眨了眨眼,“我沒感冒,感冒的是你。”
顏勉給她戴好以後,指了指自己的大衣口袋,示意自己還有。
藍思意抽出來遞給他讓他戴上。
顏勉沒接,他微微傾身,將手背到後麵,眼睛專注地盯著她。
藍思意幫他戴好後,他依舊盯著。
藍思意問道,“經常做噩夢?”
顏勉沒說話,轉過身繼續繞著湖泊走。
藍思意覺得他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在於這個不能說的噩夢。
她追上去,側頭看他半晌,忽然道,“我們交換秘密吧。”
顏勉沒說話,卻放慢了腳步。
藍思意眼底略帶笑意,“我和沈儀征的,想不想知道?”
顏勉滯住了腳步,他抿住唇,“換。”
“我想知道的秘密是,你做了什麼噩夢,確定換嗎?”
顏勉思考了一會,點頭。
藍思意抬起手,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晃了晃,語重心長,“我們這樣立誓了,你要是耍賴,結局就是我們不做朋友一個月,一月之內,不見麵,不聊天。”
顏勉臉色變白了,想來他剛剛有不說的想法。
藍思意收回手,微笑道,“我說到做到。”
“好。”顏勉答應了。
“我不喜歡沈儀征,過去也不喜歡,過去做那些事,都是有原因的,隻不過原因不能跟你說。”
顏勉眼睛陡然亮了,他捧住她的臉,彎腰想親。
藍思意側頭,“你的?”
顏勉頓住了,他隔著口罩觸碰她的臉,眼睛深不見底。
忽然道,“我背你。”
藍思意疑惑。
“我看著你,說不出來。”
她剛想說那你不看我不就行了,顏勉已經蹲下去,輕輕道,“上來。”
藍思意不小心碰到他耳朵,感覺像碰到冰塊一樣。
她側頭看他忽閃的睫毛,覺得顏勉現在很緊張。
緊張到發顫那種。
顏勉繞湖走了半圈才開口,聲音一點感情也不帶,輕描淡寫,像是純粹的敘述。
但是藍思意卻能看見他所有的恐懼與煎熬。
她看見十二歲的顏勉將準備投河自殺的小男孩救回家後,費勁心思讓對方感覺到生活中還有許多有趣的事。
小男孩和顏勉成為好朋友。
小男孩父母離婚,父親喜歡打他,母親有自己的情人,他生活痛苦,因此緊緊抓住顏勉,把友情當做人生的唯一溫暖,要求顏勉每天都去找他。
十二歲的顏勉學習好,人緣好,有許多朋友,但他想著小男孩隻有他一個朋友,就答應了他。
但顏勉當時太小,僅僅意識到小男孩沒有朋友,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沒有意識到小男孩是重度抑鬱症患者。
小男孩把他當做救命稻草,是黑暗裡唯一朝他伸出的一雙手。
顏勉不知道自己重要到這種程度,他當時被家人帶出省參加競賽,媽媽為讓他好好學習,沒收了他的手機,顏勉當時精力全用來準備競賽,沒有和小男孩聯係,考試結束回到家後,媽媽把手機還給他,他發現有幾十條消息和電話,最後一條信息是約他到湖邊的。
他到湖邊,看見了被人群打撈上來的屍體。
是小男孩。
十二歲的顏勉,隱約意識到這是一種報複。
小男孩是為了報複他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