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賀禮(2 / 2)

嘉平帝點點頭“那孩子心實也罷,等老夫人壽日,多賜些封賞。”

羅雲瑾應是。

錢興眉頭緊皺,恨恨地閉上嘴巴,他深得嘉平帝寵信,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手。

羅雲瑾說陸瑛自比冠軍侯,那嘉平帝就能算得上是漢武帝了,為了這個名聲,隻要湘南一天不平定,嘉平帝就不會召回陸瑛。他隻是想早點召陸瑛回來和羅雲瑾打擂台,羅雲瑾倒好,一句話決定了陸瑛的未來,至少三四年之內,陸瑛是回不來了

這小子夠狠

羅雲瑾將錢興惱羞成怒的神色看在眼裡,一語不發。

狠的不是他,是朱瑄。

嘉平帝借著看賀禮的名義敲打群臣,無異於再一次當眾削弱朱瑄的地位,群臣心驚膽戰,朱瑄卻還有閒心故意把安遠侯府的名字挪到禮單第一頁。自己和陸瑛不和已久,即使沒有錢興打岔,他也會阻止嘉平帝召陸瑛回京。朱瑄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不動聲色地阻止陸瑛還朝。

羅雲瑾掃一眼東邊的皇太子座。

趙王、德王、慶王和其他諸王舉著酒杯朝朱瑄敬酒,朱瑄笑著飲了兩杯。趙王帶頭起哄,他不慌不忙,說什麼都不肯再喝,趙王似乎不甘心,旁邊幾位文官立刻圍上前岔開話題,趙王臉上神情鬱鬱。

羅雲瑾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趙王以為朱瑄體弱多病,朝臣就會轉而支持他這個由鄭貴妃撫養長大的皇子麼天真。

羅雲瑾前幾天抓了幾個貪腐小官,意外知道一些謝太傅死諫的內幕。謝太傅和朱瑄一點交情都沒有,不會無緣無故死諫,暗中慫恿他的人是錢興派去的。錢興深深忌憚朱瑄,想讓嘉平帝徹底厭惡朱瑄,設了一個毒計,利用迂腐的謝太傅來達到一箭多雕的目的。朱瑄得知消息,不便出麵阻止,果斷派人去請內閣大臣,大臣及時攔下謝太傅,這才將一場宮廷政變消弭於無形。

如果錢興的計策得逞,謝太傅真的為朱瑄血濺午門,嘉平帝顏麵丟儘,甚至可能永遠在史書上留下昏庸的罵名,他以後會怎麼看待朱瑄鄭貴妃又豈會輕易放過朱瑄謝太傅是文官之首,嘉平帝和朝中文臣的關係也會越來越緊張,轉而愈加寵信錢興。

世人把太子選秀的事當成熱鬨看,沒人知道平靜表麵下的暗流湧動。

朱瑄殫精竭慮,一次次從陰謀詭計的漩渦中脫身,現在的他深思遠慮,不可捉摸,已非當日那個衝動莽撞的陰鬱少年皇子。

他們幾個人中,大概隻有遠離朝堂的陸瑛沒有變。

如果圓圓知道朱瑄變成一個心機深沉、陰柔狠辣的人,會怎麼想

她自然不會對朱瑄失望,更不會疏遠朱瑄她善解人意,通情達理,隻會因為愧疚而更加心疼朱瑄。

今天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羅雲瑾回到自己的坐席前,給自己倒了杯酒,冰冷的酒液滑入喉嚨,燒得五臟六腑隱隱生疼。

他的屬下緹騎儘忠職守,站在內殿兩側護衛,看他雖然麵色沉鬱,但隻是坐著喝酒,沒有其他異狀,悄悄鬆口氣這兩天統領臉色陰沉,經常圍著東宮打轉,一副勘察地形準備搶親的模樣,他們膽顫心驚,真怕統領突然袖子一抖亮出一把匕首來

嘉平帝醉情於酒色,很快喝得酩酊。

朱瑄從宮宴抽身,出了奉王殿,洗馬緊跟在他身後,皺眉小聲道“禮部侍郎已經準備好進諫,讓錢興給攪和了”

過年的時候鄭貴妃勸嘉平帝停了朱瑄的早課,嘉平帝答應了,拖到現在還沒恢複,東宮屬臣心焦如火,預備今晚趁著嘉平帝高興的時候再提起這個話頭,但錢興一番挑撥,嘉平帝想起謝太傅的事,存心敲打朱瑄,這個時候再提起講讀的事無非是火上澆油,禮部侍郎隻能打消了念頭。

“時機不合適,再等等。”朱瑄輕聲道,腳步輕快,雙眸皎然生光,錢興的刁難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洗馬應是。

東宮內殿。

金蘭吃了一半停下來,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等朱瑄回來一起用飯。

她沒帶丫鬟進宮,杜岩是東宮最了解她性情的侍從,見她放下筷子,立刻問“可要傳宮人預備香湯”

金蘭搖搖頭,挪到屏風後麵的榻上,讓杜岩給她找本書看。

她的箱籠堆在庫房裡,還沒來得及造冊登記,翻找太麻煩,杜岩乾脆從朱瑄平時用來消遣的閒書裡挑了一本遞到金蘭跟前。

金蘭接到手裡一看,居然是一本剪燈新話,嘴角不由掀起清冷端正的皇太子也會讀這樣的書

隨手翻了兩頁,內官小聲稟報東宮掌事太監和掌事女官領著東宮仆從在殿外給她磕頭。

金蘭入宮前已經準備好賞封,女官托著捧盒出去,眾人領了賞,跪地叩謝,不一會兒,掌事太監和掌事女官進殿拜謝。

朱瑄喜靜,不重物欲,殿中伺候的人不多,平時起居大多是內官伺候,宮女隻負責外殿事務,掌事太監領一宮內官,掌東宮內務,掌事女官管束一宮宮女,杜岩統管朱瑄的起居瑣事。

金蘭認真聽杜岩講解,心裡大概有譜了朱瑄瞧著很信任內官,其實內外分明,內務交由宦官打理,外務讓東宮屬臣照管。

她如今身為皇太子妃,理應接管東宮宮務,但她沒有經驗,年紀又小,而且不懂宮中的爾虞我詐,隻怕會成為朱瑄的負擔朱瑄為什麼要娶她呢他娶胡廣薇多好啊,胡廣薇深得周太後歡心,聽女官說生得也美。

金蘭想著心事,書隻翻了兩頁,小宦官的通報聲傳進內殿“千歲爺回來了”

燭火晃動。

金蘭嚇了一跳,下意識站了起來,掃一眼身邊。

剪春不在,枝玉也不在。

她愣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已經嫁為人婦,深吸一口氣,迎出內殿。

朱瑄站在屏風前,內官正幫他脫下外邊穿的大衣裳和頭上戴的皮弁。金蘭站在一邊看著,不知道哪個內官輕輕地推了她一把,她心神恍惚,腳步趔趄,直撲到朱瑄身前。

迎麵一股淡淡的酒氣。

朱瑄扶住金蘭的胳膊,低頭看她,眸底含笑,目光柔和,“是不是累著了”

他的語氣比他的眼神更溫柔。

金蘭怔怔地抬頭看朱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紅了眼圈,眼睫交錯,淚水洶湧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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