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睡不睡(1 / 2)

東宮和其他宮殿的格局一樣, 前殿後寢,正殿慈慶宮,後接穿殿。後寢舒朗空闊, 殿宇大多閒置, 從南至北建有圍廊,最北是麗園門,通向仁壽宮和乾清宮北麵, 最南為徽音門, 通向朱瑄每日上早課的文華殿。

宮中景致儘量仿造自然, 使得宮中妃嬪不出高牆就能欣賞到四時風光,精雕細琢的亭台樓閣坐落在秀麗山水之間,高低落錯,朱紅宮牆、金黃琉瓦、彩繪曲廊和回環往複的碧青瓦頂交錯輝映, 園中古木參天, 花豔香濃, 風過處, 清波粼灩,鳥語花香,簷前懸鈴發出悅耳鳴響,既有渾然天成、秀麗旖旎的野趣,也有雍容華貴、雄闊典雅的皇家莊嚴。

金蘭是從魚米之鄉來的鄉下姑娘,賀府環山繞水, 出門要坐船, 她見多了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的自然風光,一天逛下來,覺得眼前的景致大同小異。

朱瑄看她逛累了,送她回內殿,他出去見東宮屬臣。

杜岩引著金蘭去偏殿。

立春和立秋已經安置好金蘭的箱籠,內殿拔步床比正殿的小巧一些,也有雕花槅扇門和廊廡,重重紗帳掩映,關起門來就像一間小屋子,冬天應該很暖和。

金蘭進屋環視一圈,發現屋中陳設俱是按著她的習慣和喜好布置的,而且床頭有書匣,裡麵堆滿了書,方便她夜裡靠著床欄看書。另一頭的桌案上設有1螺鈿寶盒,一排排抽屜上掛了小銅鎖。

杜岩笑著說“殿下想吃什麼可以放這裡”

金蘭失笑朱瑄把她當成貪吃的小孩子來養麼這麼多抽屜,可以放多少果子啊她沒看到朱瑄的東西,走到屏風後麵一看,屏風後麵空蕩蕩的。

他說讓她住偏殿,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把太子的衣箱搬過來罷。”金蘭吩咐內官。

內官不敢動,齊齊看向杜岩。

杜岩也有點遲疑,沒有朱瑄的命令,他還真不敢隨便動朱瑄的東西。他知道朱瑄和金蘭昨晚應該是吵嘴了,雖然朱瑄病了一場之後兩人好像又和好了,但是夫妻倆一個住偏殿,一個住正殿,這怎麼行呢

金蘭揮揮手“沒事,太子回來我和他說。”

不和朱瑄住一起,怎麼才能探查到真相他那麼彆扭,等他主動開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真和他分開住,她是輕省了,他呢萬一他夜裡又發急病怎麼辦還是住一起的好。

反正她孤身一人進宮,無牽無掛,什麼都不怕,朱瑄真生氣了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杜岩巴不得金蘭主動親近朱瑄,眼珠一轉,喜滋滋應了。

當下忙碌起來,朱瑄平日穿的禮服、常服、燕居服,戴的紗帽、方巾、大帽,佩的玉飾、絛帶、革帶,一樣樣分門彆類裝在箱籠裡,抬到偏殿安放好,近身伺候朱瑄的內官把他平時用的東西也挪到了偏殿書房裡。

金蘭站在屏風前指揮,小滿從外麵走進來,給她請安,小聲道“殿下仁壽宮老娘娘打發人送了兩簍子紅菱、雪藕來。”

小滿神色有點怪。

金蘭問“來的是誰”

小滿低著頭答“是胡女官,兩個胡女官。”胡廣薇和宋宛落選,繼續留在宮裡名不正言不順,周太後和鄭貴妃讓兩人擔任司寶女官一職,掌印信圖契。

金蘭笑了笑,她在家的時候枝玉一次次叮囑她小心胡令真和胡廣薇姐妹,白天在仁壽宮的時候她沒見到人,心裡還嘀咕了一句,傍晚人家就自己登門了。

杜岩嘴裡發出嘶嘶的吸氣聲,小跑到金蘭身邊“殿下,小的去打發了她們。”

金蘭道“太後的人豈能輕慢請進來吧。”

已近薄暮,殿前夕光璀璨,胡令真和胡廣薇姐妹一起走進正殿。胡令真已到中年,麵容冷峻,看起來略有些刻薄相。胡廣薇青春年少,舉止嫻雅,容貌不俗。姐妹倆都穿著女官服色。

金蘭對胡廣薇和宋宛好奇已久,真見到了人,忍不住多打量幾眼,胡廣薇果然美貌,柳葉眉,細長眼,鵝蛋臉,看起來溫柔敦厚,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就是她在枝玉出宮之前擺了枝玉一道,枝玉每次提起她都罵罵咧咧的。

金蘭含笑問周太後安,讓人取出賞封賞胡氏姐妹。

胡令真和胡廣薇今天隻是想來探探她的底,態度恭敬,並沒任何出格之處,謝了賞就要退下。

金蘭叫住胡令真“聽說胡姑姑熟讀詩書,才學廣博,我這人向來最敬愛讀書的女子,深敬姑姑為人正好前些天讀孝經,有一句不解,想請教姑姑。”

胡令真麵色如常“不過略讀了幾本書罷了,殿下謬讚。”

金蘭笑著問“孝經裡說,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這一句如何解”

這問題問得太淺顯了,胡令真眉峰輕蹙,回答說“這是聖人教導我們,人在世上遵循仁義道德,有所建樹,顯揚名聲於後世,從而使父母顯赫榮耀,這是孝。所謂孝,最初從侍奉父母開始,然後效力於君主,最終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金蘭接著問“敢問姑姑,身為宮廷女官,又該如何立身”

胡令真立刻漲紅了臉皮。她身後的胡廣薇反應過來,也紅了臉,局促地低下頭。

身為女官,應當儘忠職守,以才華學識立身宮廷,不參與宮闈爭鬥,不慕權貴,不欺負弱小,方能得到各宮主位的尊重信任。胡令真扶持胡廣薇的意圖太明顯了,金蘭問胡令真女官如何立身,諷刺之意不言而喻。

杜岩見胡令真滿麵羞惱,立刻笑嗬嗬出列,拱手示意,送姐妹倆出去。

夜裡朱瑄從外麵回來,這事已經傳遍整個東宮。

金蘭洗過澡,換了身家常的寬衫褶裙,坐在月牙桌旁看書,看到朱瑄回來,讓宮人準備傳膳。

朱瑄嘴上沒說什麼,她卻看得出來他看到她坐在桌邊等他的那一刻笑了一下,很高興的樣子。

他走到桌前坐下,金蘭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你吃過酒了”

朱瑄點點頭“我難得清閒,剛才宴請詹事府的主事,吃了兩杯。”

金蘭皺眉問“你昨晚病了,今天能吃酒”

朱瑄挑起眼簾看她,神色霎時變得柔和。

金蘭道“下次彆吃酒了。”

朱瑄嗯一聲,看起來很乖巧。

金蘭心想,這時候的朱瑄真好說話,對她要多縱容有多縱容,萬般事情都由著她,她用這種管教的口氣和他說話,他不僅不生氣,還一副乖乖聽從的樣子,完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變臉的時候又那麼執拗,問什麼都不說,寧願自己氣到發病也堅決不告訴她實情真是一身的古怪毛病。

她看到桌上一盤鹽炒銀芽菜,想起胡令真來,說了方才姐妹倆過來送雪藕的事“我這麼做不會給你添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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