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親一個(2 / 2)

一室寂靜。

生怕金蘭搬凳子的時候摔倒,伸長脖子往裡張望,一不小心窺見清冷端正的皇太子大白天抱著太子妃抵在書架前親昵的杜岩已經撒丫子跑遠了,他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皇太子拱起的肩背,沒看見太子妃環在太子肩上的那雙凝脂般的手

半晌後,朱瑄輕輕放開金蘭,兩人摟在一起,臉紅氣喘,呼吸都亂了,金蘭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每天早上響徹整個紫禁城的晨鼓聲還要響亮。

朱瑄輕輕嘶了一聲,握住金蘭的手,他的發網都快被她扯下來了。

金蘭咬了咬唇,唰的一下抽回手。

朱瑄笑了笑,聲音暗啞低沉,眼神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會兒,退開幾步低頭拿起一本書,“我來收拾吧。”

金蘭回頭一看,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剛才被他抵在書架上,剛剛整理好的書亂成一團,書架上一片淩亂,地上還散亂了好幾本書冊,肯定是剛才掉下來的

朱瑄手裡拿了本治河總考,輕輕敲一下她的發頂,“你收拾好了,我還得自己收拾一遍,這是我的習慣,一邊收拾一邊理清思路我來罷,出去找杜岩他們陪你玩,等我收拾好了,帶你去逛園子。”

語氣跟哄孩子似的。

金蘭還是搖頭,想了想,拿起自己帶來的高麗扇,站在朱瑄身邊,給他扇風“我留下來陪你,你收拾書架,我幫你打扇。”

朱瑄抬頭收拾書架上的書匣,輕輕嗯一聲。

他喜歡她留下來陪自己。

金蘭亦步亦趨緊跟著朱瑄,手裡一下一下搖著扇子,目光掃過他的書架,“五哥我能把暖閣空出來的槅扇紗櫥當書房嗎”

朱瑄問“你想要間書房”

金蘭點點頭“我之前讀女教書,那些都淺顯易懂,最近看文華寶鑒、皇明祖訓、存心錄,雖然能背誦下來,不過不大懂意思我想找個女官來教導我而且我的字寫得不好,我得好好練字。”

朱瑄背對著她,收拾書架的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你讀這些書做什麼”

金蘭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這需要問嗎目光落在他手裡的書上,發現是資治通鑒中的一卷,心念一動,隨口念了一句“吾今當塗掌事,不可不學。”

這是孫權勸呂蒙讀書的話。

朱瑄聽明白她的意思,一笑,“女教書你都背會了,怎麼還讀文華寶鑒”

金蘭繼續背書“但當涉獵,見往事耳。”

她身為皇太子妃,和呂蒙一樣身當要職,應該多讀些書,不一定非要刻苦鑽研學成博士,至少得懂得基本的朝廷律法、民生民政、曆史興衰總之涉獵越廣越好。讀書使人開眼界,長見識,她在家的時候足不出戶,靠著一本本書了解外邊的大千世界,從書中她知道了厚重的曆史,遼闊的河山,古往今來的風流人物,她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感歎於書中人物蕩氣回腸、可歌可泣的人生經曆每次在祝氏的控製下壓抑自己的時候,她會想想自己看過的書,書是死物,可書中的內容卻是那麼的精彩鮮活,一次次令她心潮澎湃,思潮騰湧

書本讓深居內帷的她可以開闊眼界,書本陪著她度過一年年的寂寞歲月,教她分辨是非,告訴她什麼好什麼是壞,鼓勵她堅守自己的信念

她喜歡陳家的一個原因就是陳家也讓家裡的小姐上學讀書,而且不僅僅隻教規矩,也讓她們讀少爺們讀的書。

喬姐識文斷字,她告訴金蘭“娘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兒啊,你要堅持讀書,沒人教你,你也要讀不讀書,就真的沒路可走了”

書本麵前,人人平等。她喜歡讀書,即使很多時候隻能讀賀枝堂丟了不要的舊書,即使看不懂,她依舊能讀得津津有味,隻有在讀書的時候,她可以忘卻自己的尷尬處境,躲在小小的陰暗的房間裡,懷揣一顆好奇的、雀躍的、怦怦跳動的心,從彆人寫下的文字去領略外麵的繁華熱鬨。

金蘭知道自己見識少,比不上朱瑄這樣熟讀經史的人,笑著慢慢道出自己的所想“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我是不可能行萬裡路的,至少可以讀萬卷書。”

以前連讀萬卷書都是奢望,現在成了太子妃,朱瑄又難得一點都不迂腐,很開明,而且宮中藏書浩如煙海、汗牛充棟,她覺得自己可以達成這個心願。

朱瑄不知道想到什麼,望著書架上堆磊的書冊,出了一會兒神。

金蘭瞥他一眼,垂下眼睫,乖乖給他打扇,不一會兒,又撩起眼簾瞥他一眼,低頭打扇隔了一會兒,再次抬頭看他“反正槅扇紗櫥空著也是空著”

不如給她當書房

朱瑄回過神,搖搖頭“槅扇紗櫥不透光,當書房不合適。”

而且紗櫥冬天暖和,夏天卻很悶熱,密不透風的,她看書的時候很專注,總是廢寢忘食,悶在紗櫥裡看書,悶出病來怎麼辦

金蘭忙道“不要緊,多點幾盞燈就好了。”

朱瑄沒說話,繼續收拾散亂的書冊。

金蘭麵露失望之色,不過還是沒忘記給朱瑄打扇。

“對了,你昨晚說到昭德宮”她想起另外一件事,環顧一圈,書房裡外靜悄悄的,“我進宮以後沒有去拜見鄭貴妃,真的不要緊”

“不礙事。”朱瑄從容地道,“鄭貴妃影響不到前朝。”

他說得篤定,金蘭卻是半信半疑,嘉平帝寵愛鄭貴妃,婦孺皆知,這些年鄭貴妃屢次加害朱瑄,他怎麼說鄭貴妃影響不到前朝

朱瑄給她解惑“這些年鄭貴妃一直想讓父皇廢了我,哪一次真的成功了鄭貴妃榮寵多年,雖然年長於父皇,但父皇真的想冊封她為皇後,朝臣真的阻止得了嗎”

他雖然稱呼嘉平帝父皇,語氣卻十分冷淡疏遠。

金蘭聽得怔怔的。

鄭貴妃是宮女,出身低微,而且年長於嘉平帝,因此她的封妃飽受非議。嘉平帝的第一位皇後吳氏年輕貌美,可惜性情驕縱,因為一些瑣碎事情當眾杖責鄭貴妃,嘉平帝一怒之下廢了吳氏,不久立了王皇後。王皇後知書達理,未曾犯錯,但鄭貴妃一直鬨著要當正宮皇後,嘉平帝為了安撫鄭貴妃,還是廢了王皇後。自那以後,再沒有嬪妃敢觸怒鄭貴妃。即使世人譏笑鄭貴妃是個老婦,嘉平帝依然很寵愛她。

朱瑄淡淡地道“當年父皇廢吳氏,並不全是為了鄭貴妃。”

金蘭張大嘴巴,難道民間的傳言都是假的

她皺眉想了想,“可是鄭茂是鄭貴妃的親戚司禮監太監錢興是鄭貴妃宮裡的內官他們二人一個是內閣元輔,一個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裡一外控製朝堂,加上宮裡的鄭貴妃”

朱瑄微笑。

他笑什麼是不是她的看法太天真太幼稚了

金蘭停下來,白他一眼“小女子才學淺薄,見識淺陋,比不得殿下您手不釋卷,學通古今”

朱瑄看著她,突然靠近,握住她肩膀,俯身親她的唇,蜻蜓點水似的。

“我不是笑你”他喘息著鬆開她,唇邊帶笑。

金蘭很想拿扇子狠狠敲他一下那你還笑

朱瑄仍是笑,抬頭整理多寶閣裡的陳設,慢慢地道“元輔鄭茂不是鄭貴妃的親戚,他是看鄭貴妃得寵才故意和鄭貴妃連的宗,父皇重用鄭茂,不是因為鄭茂姓鄭,而是鄭茂足夠聽話至於掌印太監錢興,他也是父皇一手提拔起來的,和鄭貴妃關係不大。”

內閣屢屢限製皇權,嘉平帝苦於被文官所製,錢興是他用來分內閣大臣權柄的家奴,重用鄭茂也不過是嘉平帝平衡朝堂的手段之一罷了。鄭貴妃白白擔了虛名。

宮闈秘事,流言豈可儘信

金蘭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一陣心驚肉跳。

朱瑄看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道“我的生母並非鄭貴妃所害。”

他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卻如轟雷在金蘭耳邊炸響,震得她頭暈目眩,半天說不出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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