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困覺(1 / 2)

在任命宋素卿為治河總督的同時, 嘉平帝也公開了少詹事對禮部的彈劾,叫來宗人府宗正,道:“先帝上賓, 顧命毋令後宮殉葬,可以為萬世法。”

宗正一頭霧水, 嘉平帝剛剛加封兩個被迫殉葬的宮人為夫人,又說廢除殉葬應該為萬世法……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沒辦法, 誰讓嘉平帝是皇帝……他這些年任性妄為,又不是沒乾過自打臉的事……

宗正飛快思考,答道:“臣謹記。”

嘉平帝這一時默許又公然反對的做法讓群臣都摸不著頭腦,接下來禮部上疏謝罪,嘉平帝囑咐禮部:“若再有藩王逼迫宮人殉葬, 理應勸阻,遷其婦彆室, 好生照料。”

這回眾人明白他的態度了,他也不認可殉葬。

前朝的消息傳回後宮, 薛娘娘第二天就病好了。

她拉著金蘭的手,笑眯眯道:“不過是藩王府的兩個宮人罷了,死了也就死了……沒人為她們說話, 太子卻冒著惹怒聖上的風險上疏, 太子果然寬厚。”

金蘭和朱瑄提起過這事, 朱瑄當時沒說什麼, 隻安慰她說那都是各地藩王府自作主張, 朝廷律法嚴明, 宮中不會有後妃陪殉。

原來他居然借著少詹事的名義上疏反對這事了?

怎麼也不和她說一句……

薛娘娘還拉著金蘭的手絮絮叨叨:“太子真是個好人……這些年宮裡妃嬪誰有煩難,沒人理會,求到東宮那裡,太子能幫就幫,之前的吳皇後一直幽居冷宮,靠宮人變賣針線養活,她宮裡的宮女偷盜宮中古董拿出去賣,讓人抓住了,這要是告到鄭貴妃麵前,吳皇後還有命活嗎?太子聽說了這事,幫著遮掩了過去……還有六哥、七哥、八哥,宮裡的太監暗中克扣,也是太子出手幫的忙……”

金蘭認真聽著。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一進宮就得到除了鄭貴妃以外的所有後宮妃嬪的善待,連廢後王皇後都不忘打發人給她送禮,各宮提督太監、掌事姑姑也對她十分尊敬,她在仁壽宮的時候,所有後妃都向著她說話,幫她哄著周太後……她主持乞巧宴,宮中上上下下齊心協力幫襯她,一個添亂的都沒有,趙王妃也老實了,見了她就乖乖坐著一動不動……因為朱瑄曾經施恩於後宮諸人,她們感激朱瑄,又沒有機會報答,自然對她這個太子妃好。

而且朱瑄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但為人清冷,很少和後宮妃嬪有交集,後宮諸人找不到巴結討好他的法子,自然就把目光放到她身上,討好奉承她,就是示好朱瑄。

進宮的第二天,朱瑄牽著她的手去仁壽宮,闔宮皆知……朱瑄那是在警告後宮所有人……

趙王妃抓傷了她的手,轉天就老實得跟避貓鼠一樣……

她在仁壽宮受的傷,朱瑄立刻加派人手保護她,讓她少去仁壽宮,一點都不擔心這樣會得罪周太後……

鄭貴妃多次授意錢興在前朝給朱瑄添堵,她進宮了,鄭貴妃近水樓台,卻從來沒有下手害她……

他體弱多病,肩上背負的壓力那麼重,每天從早忙到晚,心血幾乎熬乾,居然還為她想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

他什麼都不想讓她操心……

金蘭心中又酸又脹,眼眶微微發熱。

朱瑄到底背著她做了多少事?

……

夜裡金蘭坐在燈前看書,聽見水晶簾外傳來內官說話的聲音,知道朱瑄回來了,立刻放下書站了起來,一直迎到回廊前。

庭燎熊熊燃燒,朱瑄一身淺月白常服,在內官和護衛的簇擁中往裡走,火光映在他臉上,照出他微微皺著的眉峰,他在思考,雖然麵色冷淡,依然不掩舉手投足間沉靜的斯文儒雅之氣。

回廊裡靜悄悄的,隻有腳步聲。

金蘭往前走近了幾步,內官看到她,嚇了一跳,忙提燈在她前麵照明:“殿下慢些走。”

朱瑄聽到聲音,眼簾撩起,看到昏黃燭光中的金蘭,眉峰皺得愈緊,不過臉上的沉鬱之色馬上淡了幾分,腳步快了些,拉起她的手,“夜裡冷,就彆出來了。”

他的手乾燥溫暖,不像發病的時候一會兒涼一會兒熱的……金蘭摟住他胳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他不吃藥了,藥味自然就淡了。

她緊緊摟著朱瑄的胳膊,仰起臉,小聲說:“我想早點看到你。”

朱瑄低頭看著金蘭,薄唇輕挑,是微笑的模樣。

內官們相視一笑,打發走護衛,隻留了一個提燈的小內官跟在兩人身邊。

兩人一起進殿,金蘭服侍朱瑄脫衣,墊腳幫他解開發網的時候,他眼神幽深,俯身摟著她,嗅她身上的味道。

金蘭覺得他這兩天好像格外黏人……他平時清冷端正,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吃飯的時候朱瑄問金蘭乞巧宴的事,她道:“德王妃和齊王妃精明強乾,什麼都能周旋,又有黃司正幫襯,還有你找來的兩個提督太監看著,我倒是不用忙,隻管最後拿主意……”

她可沒有誇張,兩個提督太監八麵玲瓏,事事都想得周到,而且事事都想在前頭,她這邊還沒吩咐,提督太監那頭已經處理所有事情,等她問起的時候,回答得頭頭是道,條理分明。幫忙的德王妃和齊王妃既然能在選秀中脫穎而出,自然也是聰明人,很快就能上手料理宮務,不過她們很謹慎,隻管她們自己的,其餘的事堅決不插嘴,勤懇本分。黃司正更是老成練達,有她坐鎮,宮女乾活麻利,效率奇高。

“我這樣算不算偷懶?”金蘭笑著自嘲。

朱瑄給金蘭夾菜:“你是主持之人,本就不必事事躬親……底下人出了什麼差錯,你隻管問提督太監、黃司正,他們自然會派人去料理。”

金蘭看一眼槅扇,小聲說:“就和皇帝駕馭群臣一樣,皇帝不可能一個人處理所有政務,必須倚靠群臣來治理天下,群臣各司其職,皇帝善用人才,那朝政就趨於穩定,老百姓能安居樂業。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得會用人、敢用人才行。”

朱瑄忍笑:“圓圓高見,為夫受教。”

金蘭笑著拿手裡的筷子去敲朱瑄夾菜的筷子,“和你說正經話呢,彆取笑我。”

她每晚都堅持等朱瑄回來才讓擺膳,和他說說話。朱瑄怕她擔心,朝堂上的事不會瞞她,夫妻倆什麼話都說,用膳時伺候的人會避出去,隻有杜岩手執拂塵守在槅扇外麵。

朱瑄挑眉:“我說的也是正經話。”手腕一翻,按住金蘭的筷子不讓她動,幽黑雙眸中透出幾分孩子氣。

金蘭抽了一下沒抽動,笑了笑,左手往前伸,直接端起整隻瓷盤挪到他跟前:“五哥,不和你搶了,你愛吃,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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