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敢不敢吃(1 / 2)

幾名身著織金雲肩服色的太監扶著鄭貴妃下轎。

鄭貴妃頭梳高髻, 滿頭插戴滿鑲珠寶金銀簪釵,簪垂珠滴, 日光下金箔輕輕閃動,流光溢彩,耳邊垂一對嵌珠寶花蝶耳環,身著黃地纏枝菊花紋龍鳳補子豎領對襟吉服羅襖,紅織金雲龍海水紋雙膝襴馬麵裙, 微微收口的窄袖愈發襯得她肌理豐盈, 風姿綽約。

金蘭每次見鄭貴妃都離得很遠, 唯有露台上那次離得最近, 剛好鄭貴妃當時素衣淡妝,她對那個月下求子的鄭貴妃印象深刻,再見到濃妝豔裹、花枝招展的鄭貴妃,總覺得有點認不出來。

鄭貴妃榮寵多年, 積威頗深,扶著太監的手走進甬道, 淡淡掃一眼左右,眾人都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一聲。

一時間氣氛僵硬,鴉雀無聲,微風拂過,桂花花瓣撲撲簌簌撒落下來, 恍如金雨。

鄭貴妃冷哼一聲, 紅唇微啟, 臉上揚起一抹譏諷之色,剛要開口說話,躲在金蘭襴裙底下的獅子犬突然鑽出一隻狗腦袋,看到鄭貴妃,黑亮的眼珠閃閃發光。

“汪汪”它對著自己的主人狂吠了幾聲,狗腦袋又縮了回去。

鄭貴妃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氣氛比剛才還要尷尬,在場諸人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以防被鄭貴妃窺見他們眸中藏不住的笑意。

隻有抱廈裡的周太後不怕鄭貴妃,她端坐窗前,手裡的扇子輕輕搖了搖,哈哈笑出了聲“貴妃養了條好狗”

仁壽宮的宮女輕笑出聲。

抱廈外的宮人噤若寒蟬,德王妃、慶王妃和一個人坐在花蔭裡獨酌的趙王妃都站了起來。

鄭貴妃麵色陰沉如水,目光陰鷙地盯著金蘭,眼神像帶毒的刀子,恨不能把她紮成馬蜂窩。

金蘭一臉無辜這狗自己跑過來的,她既沒逗它,也沒拿食物勾引它,誰知道它為什麼會對著自己的主人吠叫

她提著襴裙裙角後退了兩步。

昭德宮的宮人看準時機,猛虎下山似的往前一撲,捉住了獅子犬。獅子犬鼻尖聳動,轉個身,毛茸茸的狗屁股對著宮人,朝著金蘭的方向汪汪狂吠,不停掙紮。宮人不敢鬆手,死死抱住了它。

金蘭一臉莫名其妙,扶著小滿的手回亭子。

看她走遠,獅子犬叫得更歡,搖搖尾巴掙脫開宮人的束縛,嗖的一聲,利箭一樣衝到她腳下,腦袋拱了幾下,又鑽進她襴裙底下去了。

鄭貴妃的臉色更加陰沉。

金蘭嘴角抽了抽,舉起袖子聞了聞,她今天早上好像沒吃骨頭之類的菜啊,難道是朱瑄逼她喝的那碗陳皮羊肉羹的緣故

昭德宮的宮人喘著氣小跑到她麵前,給她行禮賠罪。

金蘭挪開了些。

躲在襴裙底下的獅子犬一驚,剛抬起腦袋,就被整個人趴在地上的宮人伸手一撈抱了個結結實實,獅子犬汪汪直叫,狗爪子一陣亂刨,宮人死死抱著不敢撒手。

圍觀的宮女們悄悄鬆了口氣。

宮人抱著不停撲騰的獅子犬回到鄭貴妃身邊,“娘娘,捉住寶哥了。”

鄭貴妃冷冷地瞥一眼獅子犬,皮笑肉不笑“我看它是饞了。”說著抬腳往浮碧亭走去。

宮人驚詫萬分貴妃這是要留下和周太後一起賞花

不遠處的德王妃幾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忙拍拍裙子走出花叢,跟著走進浮碧亭,周太後和鄭貴妃都是貴人,哪一個出了點差錯她們這些後輩都擔待不起,隻能硬著頭皮跟進去。

抱廈裡,周太後輕蔑地扭過臉,和身邊宮妃交談,宮妃顫顫巍巍,小聲回話。

趙王妃最為積極,第一個快步回了亭子,指揮宮女添設椅凳和碗筷,親自捧茶奉果,殷勤服侍。德王妃和慶王妃站在一邊打下手,幫著拿東遞西。

鄭貴妃滿意地掃一眼幾位王妃,彎腰坐下,目光突然越過侍立的眾人、牢牢地定在故意拖拖拉拉走在最後麵的金蘭身上,慢悠悠地道“聽說太子妃生了雙巧手,本宮聞著螃蟹的香味了,太子妃幫本宮剝隻橙子罷。”

眾人對視一眼,不敢插話。

德王妃和慶王妃低垂著頭不吭聲。

趙王妃表情淡漠。

宮妃們一臉擔憂。

周太後冷眼旁觀。

金蘭不慌不忙,上前幾步,唇邊含笑,睜眼說瞎話“剛剛塗了指甲,手上有鳳仙花汁和明礬,還沒乾呢,實在不便為貴妃娘娘剝橙。”

眾人愣了一下,心中暗笑。

鄭貴妃看著金蘭那張嬌豔如花的臉龐和含笑的雙眸,氣不打一處來。

東宮沒事就往昭德宮送些尋常的土產俗物表孝心,她看了就心煩,隨手讓宮人扔了,東宮毫不氣餒,接著送。她含沙射影諷刺東宮內官,內官一點也不在意,笑嘻嘻一團和氣,麵團一樣任她搓圓捏扁。很快六宮就傳揚起東宮孝順、昭德宮苛待東宮宮人的流言,鄭貴妃這些年背了太多的罵名,不在乎再背一口黑鍋,可她不能容忍讓自己背黑鍋的人是個鄉野丫頭

世人還把這個鄉野丫頭當成她的救命恩人說她欠東宮一份情皇帝居然還語重心長地勸她早日和東宮和解,說東宮太子妃忠厚老實,暗示她放下身段主動和太子妃來往。

她不過是喝了求子湯腸胃不適罷了,誰欠東宮人情了

而且賀金蘭哪一點忠厚老實了看她滿臉帶笑、烏漆黑亮的眸子眨啊眨的,頰邊隱隱有笑渦浮動,好像是個天真嬌憨的小姑娘,其實和太子一樣兩麵三刀,天生就是來她昭德宮的

鄭貴妃可是聽說了,那個叫胡廣薇的年輕女官被太子妃整治得痛不欲生,據說每日躲在屋中以淚洗麵、不敢見人,隻剩一口氣了。

金蘭示意一名內官上前。

內官手上留了長指甲,是專為宮妃們剝橙、剝螃蟹的侍者,他拿了隻橙子在手裡,指甲輕輕一劃一挑,很快就輕巧地扯開橙子頂蓋,一股芳香的油脂香味彌散開來。內官剝好了橙子,搗爛,醃好了。

金蘭接過碟子,送到鄭貴妃跟前的花幾上“娘娘慢用。”

鄭貴妃冷哼一聲。

宮人送來蒸好的螃蟹,鄭貴妃隨手指了指籠屜,宮人不敢說什麼,把薛娘娘做了標記的蟹釀橙送到她案前。

薛娘娘氣得咬牙,拉著金蘭的手,小聲道“早知道我就多倒點醋了,酸倒她的牙”

金蘭笑了笑。

來了鄭貴妃這麼一個不速之客,抱廈內外的宮妃們都很拘謹,德王妃、慶王妃連筷子都不敢動了。周太後倒是和平時一樣跟身邊人談笑,不過宮妃神態緊張、魂不守舍,不能和往常那樣機靈地附和她,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不一會兒也就乏了。

一場好宴,不歡而散。

金蘭和薛娘娘先送周太後的轎輦回仁壽宮,回來的時候又聽到一陣熟悉的狗吠。獅子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竄到她跟前,蓬鬆的尾巴對著她搖了搖。

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由遠及近,宮人們提著裙角追了過來,一個個跑得大汗淋漓,直喘粗氣。

獅子犬精神抖擻,撒歡一樣圍著金蘭轉圈,水靈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她,楚楚動人,嘴巴裡發出撒嬌似的“嗚嗚”聲。

昭德宮的宮人尷尬地道“殿下,寶哥想讓您抱它。”

金蘭嘴角輕抽這狗的名字怎麼和賀枝堂的小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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