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枝堂長胖了, 長高了,以前隻是臉有些圓,現在胳膊也滾圓結實, 成了個敦敦實實的小胖子,身穿金青羊絨鶴氅, 站在雪地裡, 就像一座鐵塔杵在跟前。
金蘭又驚又喜, “寶哥你什麼時候進京的”
祝舅父從後麵走上來, 笑哈哈地道“我進京販貨, 正好讓寶哥跟著我出門曆練曆練, 就帶他一起過來了, 剛到京師不久,給殿下請安。”拉著賀枝堂一起給朱瑄和金蘭行禮。
賀枝堂看到朱瑄就渾身哆嗦, 加上這些天被東宮的宮人按著脖子學規矩,膝蓋下意識一軟, 噗通一聲跪在了雪地裡,雪花飛濺。
周圍的仆從眼皮抽了抽, 忙上前笑著扶起賀枝堂。
賀枝堂麵紅耳赤地爬起來, 袖口、袍角, 連臉上都全是雪, 沒敢抬手擦, 先飛快瞥一眼沒有穿皇太子常服依然氣勢沉凝雍容的朱瑄, 見他麵色冷淡, 打了個激靈, 不敢吭聲。
金蘭撲哧一聲笑了,上前一步,拿帕子輕輕拂去賀枝堂鼻尖上的雪,含笑端詳他,杏眸微彎,輕聲道“長高了不少。”以前沒有她高,她抬手就能摸到他的發頂,一段時日不見,突然蹭蹭躥高了不少,現在已經和她一樣高了。
溫柔和善,一如往昔。
賀枝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金蘭,臉更紅了,渾身像火燒一樣,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不過他沒有躲開,乖乖地站在原地,臉一直紅到脖子根。
一旁的祝舅父見狀,悄悄鬆口氣。看到裝束華貴、釵環琳琅、富貴之氣逼人的太子妃下馬車的時候,他躊躇了片刻,不敢上前,太子妃身份高貴,今非昔比,誰知道她還會不會記得賀枝堂這個從沒相認過的弟弟現在看來,太子妃心裡還是記掛著這個弟弟的。
幸好賀枝堂沒什麼大礙。
金蘭拉著賀枝堂看了一會兒,問祝舅父“枝玉怎麼沒一起來”
祝舅父定定神,低著頭答“出門的時候枝玉剛好不在家,到襄陽府探親戚去了,就沒帶上她。”
金蘭有些失望,她給賀枝玉寫信,南邊已經送來回信了,但是信上沒說太多枝玉的事,如果枝玉和祝舅父一起進京就好了。
宮人笑嘻嘻地簇擁幾人進屋敘話。
金蘭笑容滿麵,拉著賀枝堂高高興興地往裡走,朱瑄雙眉略皺,站在她麵前,頓了一下。
宮人對視一眼,跟著停了下來。
金蘭含笑看著朱瑄,眼神帶著疑問。
朱瑄沒說話,低頭拉開金蘭摟著賀枝堂胳膊的手,攏在自己手心裡,握得緊緊的,牽著她進院。
宮人們恍然大悟,相視一笑。
金蘭哭笑不得,蹙著眉尖白了朱瑄一眼,任他拉著自己的手,回頭示意賀枝堂“寶哥,外麵冷,進屋說話。”
賀枝堂呆呆地應了一聲,落在後麵,低頭看著自己的胳膊,心裡忽然覺得空落落的,輕輕皺了皺眉頭。
祝舅父大吃一驚,眼裡精光閃動。
他在京師的這段時日並沒有閒著,一邊照顧賀枝堂,一邊四處尋找賀枝玉,一邊打聽消息,準備打點東宮的禮物。京師內外的人都說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諧,夫妻恩愛,還說太子到現在都沒有納妾侍,他有點不敢相信。太子對賀家的態度非常冷淡,甚至毫不掩飾他的厭煩,賀枝堂是太子妃的親弟弟,也沒見太子對枝堂有多少慈愛。
原來如此皇太子並不是嫌賀枝堂和賀枝玉惹是生非給東宮添了麻煩所以冷淡疏遠,太子是因為太喜歡太子妃了才會厭惡賀家人,他連看到太子妃拉著弟弟的手都會不高興,非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拉開他們。
祝舅父心念電轉,一回頭,看到賀枝堂站在雪地裡發愣,心急火燎地轉身,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剛學過的規矩怎麼又忘了那可是皇太子殿下快跟上。”
賀枝堂嘴巴撅得高高的,揉了揉脖子,跟在後麵進屋。
親人久彆重逢總是要悲喜交加的,宮人準備好了巾帕和熱水,順便也蓄了一大泡眼淚,隻要金蘭一落淚,他們立刻可以陪著哭一場。
金蘭卻是一臉溫和的笑容,並沒有要哭的跡象,眼圈都沒紅一下,進了屋,先推推朱瑄,小聲說“五哥,你去外邊坐一坐吧,我和寶哥說幾句話,你在這兒他和舅舅都拘束得很。”
朱瑄眼眸微垂。
金蘭摟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嗔道“誰叫太子殿下您太威武了”
朱瑄淡淡地掃一眼祝舅父和賀枝堂,兩人立馬低下了頭。
金蘭知道他這是答應了,笑眯眯道地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很喜歡這個驚喜,回去好好謝你。”嘴裡說著甜蜜的話,然後利落乾脆地推開朱瑄,“不叫你不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