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壽宴(1 / 2)

周昌是長輩, 年紀又大, 宮人將他請進暖閣裡稍坐。

宮人奉上茶果,他吃了杯茶, 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抬起眼簾。

朱瑄頭戴烏紗翼善冠,一身玄青色地暗紋團龍補子交領直身, 束玉帶, 皂皮靴,俊秀儒雅,溫文如玉,進了暖閣, 先朝周昌行晚輩禮。

周昌平時雖然跋扈驕橫, 但深知皇太子朱瑄和周太後並不怎麼親近, 哪敢真的受朱瑄這個禮,忙站了起來, 退到一邊,含笑看著朱瑄,道:“幾日不見, 殿下的氣度愈發不凡了。”

朱瑄淡淡一笑。

等朱瑄落座, 周昌這才坐下。

過年的時候周昌在宮宴上見過朱瑄, 周太後還笑著叫周家子侄給朱瑄敬酒, 當時看著是一片祥和, 但是周昌留意了一下, 發現朱瑄對周家人的態度並不比對鄭家人的好多少。鄭貴妃是太子的殺母仇人, 太子對鄭家人都能客客氣氣的,可見周家在太子心中並沒有多少分量。

周家這些年仗著周太後煊赫一時,周昌有時候吃醉了酒,甚至敢當麵罵嘉平帝,嘉平帝不僅不生氣,還得陪著笑臉叫舅舅。過後有禦史彈劾周昌禦前失禮,周太後怒斥禦史多管閒事,嘉平帝也沒往心裡去,笑著道:“慶寧侯乃吾家舅父。”

周昌認為朱瑄生母早逝,根基淺薄,理應和周家來往密切,有周太後給他當靠山,他何必怕鄭貴妃和錢興?隻要周太後不點頭,嘉平帝絕不敢廢太子!

可是朱瑄對周家並不熱絡,平時雖然禮數周到,卻並無親近的意思。

周昌百思不得其解,周太後性情固執,曾經逼得滿朝文武跪在左順門前大哭,可是周太後和朱瑄之間沒有什麼利益衝突,祖孫倆從沒起過爭執,朱瑄就算不喜歡周太後,也不該和周家這麼疏遠啊?

周太後也想不明白朱瑄為什麼不親近自己這個祖母,對周昌道:“我看太子天性薄涼,和誰都不親近。”

也隻有這個解釋說得通。

從前周昌並不在意朱瑄對周家的態度,隻要皇太子不是鄭貴妃養出來的就行,現在眼看嘉平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周昌不得不開始為周家的日後早做打算。

他收斂心思,笑著捧出一封燙金帖子,道明來意:“一晃眼,老朽今年也到天命之年了!多承太後娘娘和聖上眷愛,這些年家中事事順遂,老朽每日含飴弄孫,日子倒也快活。家裡幾個不肖子弟整日不務正業,鬨著非要給我辦壽,我嫌他們太鬨騰,本不想大辦,我是富貴閒人,於社稷無功,做什麼壽?吃碗壽麵也就罷了!大張旗鼓的,也不怕彆人背地裡笑話!不過前幾日太後娘娘和聖上也說起此事,聖上還特意為我寫了匾,既然太後娘娘高興,我也隻能厚著臉皮張羅起壽酒,總不能拂了太後娘娘和聖上的意思!到底也是太後娘娘的臉麵。家中略備了些席麵招待親友,屆時殿下若能撥冗出席,周府上上下下不勝欣喜。”

朱瑄聽他句句都提周太後和嘉平帝,又親自來送帖子,知道這事推辭不得,接了帖子:“舅爺爺的大壽,孤自然是要到的。”

周昌鬆口氣,知道朱瑄人多事忙,閒話幾句,告辭離去。

朱瑄目送周昌離開,問掃墨:“周家最近有沒有惹下什麼禍事?”

掃墨回道:“周家大公子、二公子前些時在妓館和人爭風吃醋,失手打傷了人,不過已經賠了錢鈔,對方隻是個尋常侍郎家的公子,又沒傷到要害,沒有不依不饒。”

朱瑄站起身,道:“再查,盯著周家。”

掃墨應是。

宮人奉命將帖子送到金蘭手中,金蘭立刻吩咐下去,讓人預備壽禮。

杜岩挑了一幅前朝的名畫,一對鎏金白玉富貴滿堂花卉紋細頸瓶,紫檀嵌金如意、白玉八仙祝壽如意各一對,嵌珠寶福祿壽盆景一對,另江南進貢的壽紋綾羅綢緞料子。

金蘭看過以後,擬了單子。

夜裡朱瑄回來,她把單子拿給他看,他加了一尊水晶壽仙翁。

金蘭提筆在禮單上加上壽仙翁,問:“我是不是應該和你一起去周家吃壽酒?”

周昌是舅爺爺。

朱瑄搖搖頭,坐在金蘭身邊看她寫字,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擱,“周家的壽宴我去就行了,這些應酬能免就免。”

說話間溫熱的氣息灑在金蘭耳畔,她不由得渾身發軟,笑著抖了抖肩膀:“你腦袋好沉,彆打擾我寫字!”

朱瑄一笑,手掌摸索著往前,從後麵抱住她的腰,故意拿腦袋去蹭她側臉。

他剛回來,頭上的網巾還沒取下,粗疏的皂羅蹭在脖間細嫩敏感的肌膚上,有些刺癢。

金蘭被蹭得心浮氣躁,按住他的大手,一邊扭著身子躲開,一邊費力在紙上記下他剛才說的幾樣玩器,幾排字寫得歪歪扭扭的。

他輕輕巧巧掙開她的手,手指順著她的手腕慢慢輕撫,摸到她的手背,挑開她緊攥筆管的小拳頭,緊緊握住。

不一會兒,一陣突兀的紙張筆帽落地聲響起,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透過屏風傳到外麵。

杜岩和小滿對望一眼,悄悄墊腳往裡張望,剛剛看了一眼,立馬把腦袋縮了回去,放下半卷的水晶簾,眼神示意其他宮人出去。

宮人們聽見裡麵隱隱約約傳出的聲音,紅著臉退出暖閣。

金釵、寶簪漸漸從烏濃鬢邊滑落,掉在地坪上散落的層層衣物間。織繡鸞鳳紋係帶鬆鬆的垂落下來,織金襴裙鋪散在榻沿,細褶一道一道散開,蹙金細紋在一室黯淡的天光中瀲灩著閃爍的華光,朦朦朧朧,仿若山間雲嵐波動流轉。

突然一聲輕響,斑斕璀璨的襴裙寬褶底下露出一隻大紅五彩刺繡遍地金鳳頭花綾睡鞋,花鞋扣崩了一半,裙擺和繡鞋之間閃過一抹凝脂般的雪白,繡鞋將墜欲墜,慢慢從纖巧的腳掌滑脫,眼看就要墜地,一隻汗津津的大手探過來,握住了腳踝,放回暖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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