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後聽道士說自己供奉的幡幢很可能在大火中化為灰燼,怒道:“陸瑛在哪兒?出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他去救火?”
嘉平帝也很驚慌,接連派出幾人去後山尋陸瑛,讓他帶人滅火。
金蘭站在角落裡,鬆口氣。
陸瑛被召回滅火,當真是天助我也。
近衛找到陸瑛,陸瑛隻得返回娘娘廟救火,大半禦林軍被召回。
一個時辰後,宮人向周太後和嘉平帝稟報,後殿的大火已經撲滅,不過周太後供奉的幡幢已經全部燒毀了,其他宮妃供奉的經幡也燒了個七七八八。
嘉平帝勸慰周太後:“再供奉一幅就是了。”
周太後心有餘悸,麵色焦黃,捂著心口踉蹌了一下。
嘉平帝忙扶住周太後,一疊聲叫人去宣太醫,又派人去找陸瑛:“事有輕重緩急,他今晚就守在太後這裡,隨侍左右,哪裡都不要去!”
太醫怕各位宮妃受驚,早就在一旁候著了,聽見傳喚,立馬上前為周太後診治。
廊前腳步聲紛雜,一道高大的身影在近衛的簇擁中大踏步走上台階,朝嘉平帝抱拳,屋前幾盞燈籠輕輕晃動,搖曳的朦朧火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他輪廓分明的臉。
身姿魁梧,猿臂蜂腰,氣勢沉穩堅毅。
眾人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
陸瑛來了。
外院人頭攢動,金蘭和其他宮妃已經回避到了後院,眾人站在一處議論紛紛。
等周太後進屋歇下,金蘭沒有立刻回到自己屋中,先和眾人討論了幾句為什麼會突然走水,這才轉身回去。
薛娘娘怕她害怕,特意打發人送她回房。
金蘭回到屋中,卻沒有睡下,斜倚在榻前,合眼假寐。
一室昏黃燭火搖曳。
後殿的火勢已經撲滅,四野沉寂,窗外隻有呼呼風聲。
將睡未睡之際,窗外突然一聲輕響,繼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金蘭霍然睜開雙眼。
小滿和洪山跳了起來,走到窗前,輕輕敲了幾下。
安靜片刻後,窗外的人也敲了敲窗扇。
小滿側耳細聽,確定對方對上了暗號,回頭道:“是掃墨。”說著眼神示意洪山。
洪山推門出去,給親兵們使了個眼色。
親兵們會意,握緊刀柄,四散開來。
小滿打開窗扇,砰的一聲巨響,一口巨大的布袋摔在了窗下的長案上,接著窗前探進一張蒙麵的臉,來人一雙細長的眼睛,眸中精光閃閃,鬼鬼祟祟地環顧一圈,扯下臉上的風帽,正是掃墨。
他佝僂著身子鑽進屋中,扭身關上窗扇。
小滿嚇了一跳,捂著鼻子問:“你帶回來什麼東西?”
掃墨跳下地,悶哼了一聲,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裡頭是個大活人,你看著他,彆嚇著殿下。”
小滿點頭。
掃墨一瘸一拐地走到槅扇前,隔著低垂的簾子,抱拳道:“殿下,小的把人帶回來了。”
燭火黯淡,金蘭掃了一眼長案上的布口袋,目光落在掃墨身上,“你受傷了?”
掃墨齜牙咧嘴,麵色蒼白:“不礙事……幸好殿下機智,想到聲東擊西這一招,陸瑛被聖上召回,禦林軍群龍無首,小的才能僥幸帶著人逃過他們的追捕。”
金蘭看他搖搖擺擺像是要站不住的樣子,道:“先不說這個,你趕緊去處理傷口,明早可能就會啟程回京師。”
既然人已經帶回來了,一切好說,等回到京師,告訴朱瑄這事,把人交給朱瑄,接下來就看朱瑄怎麼料理。
掃墨鬆口氣,應了聲是,轉身回到長案前,給小滿使了個眼色。
小滿會意,扛起布口袋。
“等等……”金蘭叫住掃墨,問,“你救出來的人是誰?”
掃墨愣了一下,眼神閃爍,心念電轉,道:“回殿下,隻是個尋常侍衛,以前曾在東宮當過值。”
金蘭蹙眉,不怒反笑。
她冒這麼大的風險讓掃墨去救人,掃墨居然還有所隱瞞。
掃墨暗歎一聲,心知瞞不過金蘭:“殿下恕罪。”
金蘭站起身,手裡擎著燈台,掀開簾子,走到掃墨跟前,淡淡地道:“打開。”
掃墨額前密密麻麻一層汗,解開布口袋的麻繩,慢慢往下拉,布袋上一層紫黑色的血跡,腥臭和血腥味撲麵而來,接著緩緩露出一個腦袋,人已經暈了過去,披頭散發,滿麵血汙,辨不出五官麵目。身上衣衫破破爛爛,早已被鮮血浸透,血塊塵土凝結成暗紅色的血塊,裸露出來的胸膛、手腳上傷口猙獰,血肉翻騰。
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也不知道人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金蘭眉頭緊皺,手中的燈台往前照了照,目光一凝,久久凝視那人傷痕累累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