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回京(1 / 2)

朱瑄拉著金蘭出了書閣, 要她陪自己用晚膳。

膳房按他的吩咐準備了熬得爛爛的五味肉粥, 撇去油星的清湯銀絲麵, 加了酸醋的鮮魚肉扁食。

朱瑄讓金蘭選一樣,看著她吃完一碗銀絲麵才許她擱下筷子。

洗漱了睡下, 金蘭還覺得有點害羞,鑽進薄被裡,背對著朱瑄, 一動不動, 假裝自己睡著了。

朱瑄從背後抱住她, 親了親她的頭發, 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 金蘭睡得迷迷糊糊的, 自己翻個身, 主動往朱瑄懷裡鑽。

黑暗中, 朱瑄無聲微笑。

睡了沒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麼, 前廊值守的內官宮女忽然亂成一團, 驚叫聲四起。

芙蓉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金蘭從夢中驚醒,朱瑄也醒了, 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說:“我出去看看, 你彆起來。”

他看她躺回枕上, 起身披衣, 穿上長靴, 走出內室。

小滿和掃墨提著琉璃燈,麵色發白,上前稟報:“千歲爺,剛才突然天降異象,宮中戍守的禁衛和守夜的人都看見了。”

醜時三刻,萬籟俱寂,正是各宮睡得最熟的時候,南邊天空忽然掃過一道道流星,宛如浩瀚銀河墜落而下,鋪天蓋地罩了下來。

足足一刻鐘後,異象才慢慢消失。

宮人們從沒見過這種景象,唬得瑟瑟發抖,膽子小的更是直接癱軟在地。

天空突然出現異象,一般來說是不祥之兆,預示著天下將會大亂,或是會有蝗災、水災,或是朝中有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是上天對世人的警示。

朱瑄走到窗前,抬頭凝望連綿起伏的殿頂之上潑墨般漆黑的夜空,嘴角忽然輕輕翹了一下。

異象?來得正好。

他示意掃墨上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掃墨應喏,領命而去。

金蘭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揭開薄被,正想下床出去看看,朱瑄回來了,按著她躺下,道:“不是什麼大事,剛剛天上有流星閃過,宮人嚇著了,我已經讓人吩咐下去,不許他們胡言亂語,擾亂人心,現在沒事了。”

流星隻是罕見的天象而已,並沒有預示災禍之說。

朝中文官皆是飽學之士,其中真信鬼神之說的人其實寥寥,他們之所以推崇“天人感應”的說法,一遍遍向皇帝灌輸這種思想,隻是為了約束君王、限製皇權罷了。

隻有讓君王敬畏天地鬼神,他行事才會有所收斂,不會無所顧忌。朝臣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勸諫皇帝,當出現異象時,他們還能趁機借題發揮,指責皇帝為政的過失,逼迫皇帝承認自己的錯誤。

現在京師被看到異象的人吵醒的大臣肯定已經在準備彈劾奏疏了。

朱瑄摟著金蘭,親了親她:“睡吧。”

金蘭困意正濃,枕著他的胳膊,打了個哈欠,合眼繼續睡。她進宮以後看了不少天文類的書籍,知道流星隻是一種自然現象,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嚇得整夜睡不著。

掌事太監訓斥帶頭大叫的宮人,近衛手執火把,仔細巡查各處,連犄角旮旯也不放過,防止有人趁亂生事。

東宮很快恢複平靜。

乾清宮則是另一番景象。

嘉平帝癡迷於長生之術,深信鬼神,聽宮人稟報說今晚突降異象,嚇得翻身坐起,奔出內殿,一疊聲催促近侍去請道士張芝,又派人傳欽天監監正、監副。

宮人們跑進跑出,人仰馬翻,惶惶不安。

嘉平帝不敢回內殿安置,連夜吩咐宮人設香案祭壇,命張芝做法,傳召翰林院值守的官員,要他們立刻寫禱祝青詞。

第二天早上,朱瑄寅時起來,宮人稟報說嘉平帝昨晚鬨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才睡下。

天降異象,京師百姓驚恐萬狀,嘉平帝依舊不上朝,不過還是按著慣例發了一道詔書,要六部大臣指出他的過失。

若在前朝,一旦天生異象,宰相應該主動辭官。

本朝內閣大臣自然不會如此,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矛頭對準掌印太監錢興,六部六科、十三道科道官、各地官員連番上疏,認為錢興是招致天變的罪魁禍首。奏折雪片似的堆滿案頭,司禮監太監焦頭爛額,根本沒法壓製住文官們的勢頭。

嘉平帝悄悄鬆了口氣:隻要大臣不把矛頭對準他就行了。

麵對文官們群起而攻之的猛烈抨擊,錢興也不由得發怵,這天殿前伺候時,忽然脫去冠帽,跪倒在嘉平帝腳下,嚎啕大哭,請求嘉平帝將他貶去南直隸,以平息文官們的怒火。

嘉平帝擺擺手,安撫了錢興幾句。

他也很不滿錢興耗費內帑、搬空內庫的行為,但是如果這一次就這麼簡單地讓文官如願了,那麼下一次文官們更要蹬鼻子上臉,宦官是他的家奴,這是他的私事,不容文官插手。

嘉平帝不處置錢興,文官繼續上疏。

前朝不得安寧,後宮也人人自危。宮中後妃篤信天象是不詳的預兆,相約一起上香拜佛,祈求順遂平安。

天氣熱,金蘭懶得動彈,薛娘娘拉著她去宮苑中修築的各處廟宇燒香,道:“我的小祖宗,你什麼都不用做,跟著我拜拜就是了!”

金蘭心想,後妃們祈福消災其實也是一種對嘉平帝施加壓力的方式,正好她也清閒,沒有拒絕,跟著薛娘娘拜了一圈神佛。

這個月二十八那天,薛娘娘從周太後那裡討來懿旨,帶著金蘭一起出宮到藥王廟進香。

薛娘娘在前殿虔誠地燒香進獻,金蘭在後院吃茶吃點心。

大和尚今天正好在,掃墨要他幫金蘭診脈,他笑嗬嗬地應了,仍是和之前差不多的說辭,開了補氣的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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