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會兒話,大和尚命小和尚取來幾包藥材奉上,說是他雲遊在外時尋得的罕見之物,又示意小和尚拿來一隻匣子給掃墨。
金蘭讓小滿收好藥材,掃一眼那隻匣子:“這是什麼?”
掃墨飛快收好匣子,恭敬地道:“殿下,這是千歲爺吃的藥。”
朱瑄常吃大和尚的藥,金蘭點點頭,沒有多問。
掃墨偷偷鬆了口氣。
在藥王廟用了一頓齋飯,幾人回宮,下了轎輦,薛娘娘怕金蘭曬著,要她坐一會兒再回東宮,說著讓人支起牌桌。
金蘭看看天色還早,和薛娘娘、李選侍幾人抹牌,看宮女們鬥花草、打秋千。
玩了一會兒,東宮的宮人過來稟報:“殿下,千歲爺剛才打發洗墨回來,說他今天可能回來得早,要膳房預備晚膳,千歲爺問殿下回沒回宮,小的說殿下回來了。”
金蘭立刻撒下花牌,站起身。
宮妃們笑成一團。
薛娘娘笑著捏了捏金蘭的臉:“行了,我也不敢和皇太子搶人,你回去吧。”
金蘭含笑給幾人賠不是,告辭出來,出了曲廊,對麵走來一行人,都是內宮太監服色,其中一人身影挺拔,氣度沉凝,猶如鶴立雞群。
她愣了片刻,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羅雲瑾,他不是被錦衣衛押解進京的嗎,怎麼直接進宮了?
莫非周太後不滿他揭露周家占地之事,要私底下處置他?
沒等金蘭走近,羅雲瑾身邊的內官已經停了下來,紛紛向她行禮。
羅雲瑾也看到她了,鳳眸垂危,和其他內官一起退到一邊,讓出道路,長睫籠下淡淡的陰影,不泄露一絲心緒。
大庭廣眾之下,又是迎麵遇上,金蘭不好躲開,隻得繼續往前走。
她餘光掃一眼羅雲瑾。
他瘦了很多,不過臉上氣色還好,一身尋常內官服飾,沒有戴冠,也沒穿蟒袍,雖是戴罪之身,氣勢卻是一如既往的凶悍,光是站在那裡就有盛氣淩人之感,旁邊幾個押送他的太監反倒要看他的眼色說話行事,不敢有絲毫輕慢。
金蘭沉默著從他眼前走過,頭也不回地步出回廊,掃墨扶她上了轎輦。
曲廊裡,直到轎輦在宮人們的簇擁中消失在樹影花叢深處,羅雲瑾才慢慢抬起頭。
內官們覷眼看他,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他一言不發,拔步跟上。
回了東宮,金蘭徑自去洗漱換衣,坐到窗前晾頭發,不一會兒,殿外傳來宮人們的奉迎聲,朱瑄今天果然回來得早。
金蘭隨手拿起珍珠頭須,鬆鬆束起長發,迎出芙蓉帳。
朱瑄取下翼善冠,解開圓領袍係帶,問她:“今天出宮好玩嗎?”
金蘭點點頭,遞了杯茶給他:“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朱瑄喝口茶,說:“這些天一直在吵天象的事,吵來吵去,沒什麼意思,閣老們也都回去了。”
金蘭拉著他坐在大敞的軒窗前,拿起一柄扇子給他打扇,他剛從外麵回來,額前一層細密汗珠。
“我今天看見羅雲瑾了……”她儘量用平常的語氣道,“他怎麼會進宮?”
朱瑄繼續喝茶,平靜地說:“聖上召見他,錢興耳目眾多,他這幾年也培養了一批年輕的宦官,昨天他被押解進京,早就有人幫他求過情,你不用擔心,他能全身而退。”
不僅能全身而退,還能趁著現在的時局把錢興拉下馬。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金蘭放下心來,沒有接著追問,抬手拂去他臉上的汗水:“香湯預備好了,我幫你擦擦……”
朱瑄放下茶杯,笑著按住她的手:“彆急,先用晚膳。”
金蘭推了他一把,他怎麼又想到那裡去了,想起一事,問:“今天藥王廟的大和尚給了掃墨幾瓶藥丸……你最近一直在吃藥?”
朱瑄垂眸,搖搖頭:“沒有,大和尚每個月都會煉幾瓶藥進獻東宮,有備無患。”
金蘭站起身,盯著朱瑄看了很久:“那就好,五哥,你要是身子不適,彆瞞著我。”
朱瑄唇角微挑,笑了笑,嗯了一聲。
……
朝臣的目光都放在錢興身上,羅雲瑾回京並未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謝騫天天派人打探消息,知道羅雲瑾回來,準備好了打點的銀兩,然而錢鈔還沒送出去,羅雲瑾就直接進宮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的,懷疑是不是周太後從中作梗,迫不及待要報複羅雲瑾。
留守在宅子裡的兩個小內官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阿寶挺直了胸膛道:“統領本事這麼大,這次平安回來,一定否極泰來,老娘娘也不能把我們統領怎麼樣!”
謝騫坐在枇杷樹下,連灌了幾杯茶,心道:但願如此。
一直等到天黑還沒有消息,他坐立不安,滿院子亂轉,無意間伸手去抓枇杷樹。
阿寶橫刺裡衝出來,一把拍開謝騫:“彆碰這些樹!你敢摘一片葉子,我就扯掉你一根胡子!”
謝騫平時最寶貝自己精心修剪的胡子,悻悻地抽回手。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