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卿中的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察院禦史全部被參, 三司會審一個不落,消息傳遍宮城, 朝官們議論紛紛。
剛好是朝官們輪班點卯的時辰, 宮門前人來人往,年輕官員聽說謝太傅捧劍長跪, 不顧上官阻攔, 一窩蜂擠到文華門探聽情況。
內閣一直被司禮監壓製,幾位閣老滑不溜秋, 甘於為太監所驅使, 他們不滿已久, 假如謝太傅能趁著錢興失勢的時候一舉將內閣大臣也拉下馬,他們可以助謝太傅一臂之力!
仁壽宮、乾清宮早就派出太監勸說謝太傅,謝太傅伏地長哭,堅決不起身。
往常這個時候就該輪到司禮監出場了, 但是現在錢興早已被貶去南京, 司禮監中唯有羅雲瑾有壓製其他秉筆太監的實力, 他剛好被周太後罰去直殿監掃地, 謝太傅彈劾太後,他怎麼會出手?
其他秉筆太監相互防備著, 暫時不想惹上謝太傅, 在一邊隔岸觀火,靜待時機。
混亂中, 內閣大臣裡隻有徐甫趕去文華門, 勸謝太傅:“老先生有什麼奏本, 直接遞於聖上就是了,聖上必定給老先生一個交代,老先生何必長跪不起?”
謝太傅冷笑了幾聲。
嘉平帝是他的學生,他了解嘉平帝,如果他不揭破此事,嘉平帝一定會想方設法為周太後掩蓋醜事,唯有昭告天下,才能逼迫嘉平帝為薛家平反。
徐甫還不知道謝太傅為什麼彈劾刑部尚書,道:“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一句話沒說完,謝太傅冷冷地道:“你自己去問刑部尚書,薛景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年三司會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反複核查,老夫親自上門求他秉公辦理,不能冤枉了無辜之人,他口口聲聲說人證物證確鑿,絕對沒有嚴刑拷打,滿口謊言!沒有誤會,老夫彈劾的就是他!”
徐甫一愣,知道其中一定大有文章,自己不好卷入其中,留下親隨照看謝太傅,匆匆回文淵閣。
此時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根本沒把謝太傅捧劍入宮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們還以為謝太傅是因為周家公子當街打死人的事情彈劾他們辦事不利。
這事真的不能怪他們敷衍了事,周家公子是嘉平帝的親表弟,嘉平帝暗示他們早日結案,他們有什麼辦法?
而且錢興當初已經把人證物證都銷毀了,現在就算刑部重新抓捕周家公子,也找不出什麼有力的人證。
幾人仍舊吃茶閒話,感慨謝太傅年老固執,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嘉平帝厭棄。
徐甫趕回文淵閣,徑直找到刑部尚書:“薛景的案子,你還記得多少?”
刑部尚書怔了怔,仔細回想了一下,臉色大變,站了起來:“得派人攔住謝太傅!”
另外幾位閣老對望了一眼,不動聲色。
刑部尚書歎了口氣,叫上自己的親隨,起身往文華門的方向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
鄭茂向來不關己事不張口,錢興勢大的時候,他和錢興沆瀣一氣,錢興降職,他明哲保身,更不會輕易出頭,從刑部尚書的反應來看,薛景的案子確實有蹊蹺,這時候貿然插手不是明智之舉。
他淡淡地道:“若是為周家之事,聖上自有定論。”
謝太傅真是太頑固了,周太後怎麼可能坐視刑部捉拿她的娘家侄子?
其他幾位閣老附和了幾句,一邊繼續雲淡風輕地吃茶,一邊不停派出親隨去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甫心裡一動,回到自己的值房,打發自己的親隨去東宮書閣。
不一會兒,親隨折返,小聲道:“閣老,殿下隻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
徐甫皺眉:皇太子也不想管這事?
親隨道:“閣老,仁壽宮的老太後蠻橫偏執,不是肯忍讓之人,謝太傅更是油鹽不進,殿下確實不宜沾上這事。”
一旦沾上,不好脫身。
徐甫沉吟片刻,搖搖頭:“也罷,那就靜觀其變罷。”
反正也不是有文官第一次在文華門前長跪不起,說起來,當年幾百名文武官員哭諫就是被周太後逼出來的,這一次起因又是周太後。
徐甫還在感慨,值房外忽然傳來一片嘈雜聲,年輕官員紛紛衝出自己的值房,湧到長廊外。
侍郎匆匆穿過庭院,拔步上了石階,站在門外,匆匆拱手致意,道:“閣老,禮部那邊亂起來了!”
徐甫眉頭緊皺:“出了什麼事?”
侍郎快步走進值房,小聲回答:“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下官隻知道謝太傅和禮部一個侍郎說了幾句什麼,侍郎回到禮部,不一會兒禮部官員群情義憤,全都去文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