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膳睡下,芙蓉帳低垂,朱瑄抱著金蘭,吻她的耳垂,輕聲說:“就算你事事小心,還是會有科道官挑你的錯處,你不要管這些。”
金蘭都快睡著了,聞言失笑,翻過身,腿壓在朱瑄身上:“還在想這事?我不是在為科道官上疏的事情煩心,隻是想著既然我成了太子妃,理當謹慎從事。”
她不會因為科道官的一兩道奏疏就心煩意亂,有些禦史刻薄刁鑽,專愛挑彆人的不是,借以彰顯他們的守禮和高尚,有時候不用太把他們當回事。
朱瑄嗯一聲,抱緊金蘭:“圓圓,以後這樣的事會越來越多,你不高興了,一定要老老實實告訴我,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金蘭漫不經心地嗯一聲。
朱瑄皺眉,按住她手臂,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黑暗中,雙眸倒映出從芙蓉帳外透進來的朦朧燭光:“記住了沒有?”
金蘭打了個哈欠,笑著湊上去親他:“曉得了,我記得牢牢的。隻要有了煩心事我就告訴你,你可彆嫌我煩人。”
朱瑄唇角微挑,側身躺著,伸手摸金蘭的頭發:“不煩人。”
金蘭輕哼了兩聲,又睡著了。
朱瑄摟著她,慢慢合上眼睛。
剛睡著沒一會兒,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深夜的岑寂,門口侍立的宮人尖著嗓子和什麼人說話,接著通向內殿的宮門被推開,內官雙手發抖,次第點起外間的燈燭。
嘈雜聲響由遠及近,朱瑄和金蘭都被吵醒了,金蘭想起身,朱瑄按住她:“你先彆起來。”
他披衣起身,出去了一會兒,一個人回到內室。
金蘭還是起來了,剛剛攏起長發,抓了件薄襖披在身上,坐在床沿邊,正準備下地穿鞋,問:“出什麼事了?”
屏風外燈影幢幢,宮人不敢進內室,滿室燭火搖曳,氣氛沉重肅穆。
金蘭抬眸,從卷起的紗帳間看到外麵寒光閃耀,跪了一地身著赤色錦袍的司禮監太監和緹騎,隱隱有啜泣聲傳來。
朱瑄臉上神情平靜,眸光沉凝,沒有說話,彎下腰,單膝跪地,拿起腳踏上的繡鞋幫金蘭穿上,微涼的手指拂過她的腳背,拉著她站起身。
金蘭腳踩在地坪上,抬起頭,看著朱瑄。
裡間燭火昏暗,朱瑄低頭看她,拍了拍她的發頂:“圓圓,從今天開始,你是皇後了。”
金蘭呆住了。
屏風外響起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長廊外腳步聲紛亂,不斷有人跑進內殿。禮部官員、司禮監和內閣大臣小聲說著什麼,掃墨小心翼翼地探頭往裡張望,麵色焦急,似乎是想催促朱瑄趕緊去主持大局,又不敢吭聲。
啜泣聲漸漸淹沒在嗡嗡嗡嗡的議論聲裡。
金蘭從震驚中回過神,推了推朱瑄:“五哥,你快去忙正事。”
朱瑄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對視:“圓圓,你記住,朝政庶務是正事,你也是。”
金蘭怔了怔。
催促的聲音越來越多了,元輔和次輔的親隨衝進外殿,急得團團轉,一疊聲請朱瑄趕緊動身。
朱瑄置若罔聞,低頭親金蘭:“圓圓,就算我成了皇帝,我還是會努力做一個好夫君,我會好好照顧你,疼愛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不管我是皇太子,是皇帝,還是其他身份,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對我來說,國事是我的職責,我會儘己所能勤政愛民,而你是我的妻子,是陪伴我一生的親人,你更重要。”
他就要登基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安心,給她承諾,而不是急著去確認他的繼承人身份。
金蘭眼眶發熱,點點頭,攥緊他的胳膊:“五哥,我知道,我信你。”
朱瑄用力抱了抱金蘭,轉身出去,吩咐掃墨幾人留下照顧她。
眾人恭敬應喏,望著他的目光滿是敬畏。
……
是夜,嘉平帝駕崩於離宮彆苑。
臨終前,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掌印太監羅雲瑾,其他人都被打發出去了,沒人知道嘉平帝和他說了什麼。
宮人守在殿外,聽到裡邊斷斷續續傳出說話聲,嘉平帝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情緒激動,回顧這些年的治國曆程時幾度三番拔高聲音。
一個時辰後,身著大紅錦袍的羅雲瑾捧著遺詔踏出朱紅門檻,環顧一周,宣布嘉平帝的死訊。
宮人們渾身哆嗦,哭倒在他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