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不要恨我(2 / 2)

目送朱瑄和宮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朱紅宮門之間,金蘭轉身回坤寧宮暖閣,靠坐著打了一會兒盹,處理宮務。

年底事多,她忙到中午才忙完。午時朱瑄打發掃墨回來監督她吃飯,她就著糟魚吃了碗粥。下午掌事太監送來京中世家命婦的帖子,她倚在榻上,翻開看了看,不知不覺睡著了,手裡的燙金帖子跌落在地,小滿小心翼翼地上前撿起帖子,疊好放在桌案上。

金蘭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直到夜裡才醒,屋裡沒有點燈,黑魆魆的,什麼都看不清。

她坐起身,過了好半天才適應眼前黑暗的光線,漸漸能辨認出屋中陳設的輪廓。

一個身影坐在她麵前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她,黑暗中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瀲灩著黯淡的暗流。

金蘭直覺眼前的人一定是朱瑄,一點都不怕,揉了揉眼睛,“五哥,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她怎麼睡了這麼久?

朱瑄一動不動地坐著,身影僵直,好像在走神,半晌後,猛地反應過來似的,站起身,走到金蘭身前,俯身抱住她。

金蘭迷迷糊糊的,拍拍朱瑄的肩膀。

朱瑄抱著她站起來,道:“我剛回來,你下午睡得沉,小滿他們不敢叫醒你。”

說著摸摸她的肚子,“餓不餓?”

嗓音柔和如水。

金蘭渾身發軟,靠著朱瑄,整個人的分量壓在他胳膊上,剛睡醒,腦袋昏昏沉沉的,搖搖頭:“不餓。”

聽到腳步聲,外邊宮人立即次第點起側間各處的燈火,明亮的燈火灑滿內室,朱瑄抱著金蘭,揮手示意宮人退開,自己親手幫金蘭洗臉洗手,摟著她坐到月牙桌前,看她喝茶吃扁食。

金蘭吃了幾口,抬頭看朱瑄:“你不吃嗎?”

朱瑄笑了笑,抓起筷子。

金蘭繼續低頭吃扁食,扁食不知道是什麼餡的,軟嫩鮮濃,她不覺得餓,卻吃了兩碗才停下筷子。

朱瑄胃口不怎麼好,隻吃了幾枚角子。

金蘭拉著他看了看,“今天不舒服?”

朱瑄朝她微笑,揉了揉她的發頂:“下午吃了幾樣茶食,這會沒胃口。”

宮人撤走攢盒,朱瑄拉著金蘭在屋中踱步,小滿和杜岩站在角落裡,頭埋得低低的,一聲不吭。

金蘭覺得小滿今天有些古怪。

他話多,嘴巴不肯閒下來,要在平時,早該過來眉飛色舞和她八卦宮中隱秘,今天居然這麼老實。

翌日早上,金蘭依舊和朱瑄一起下床,用了早膳,送他去乾清宮,一直送到穿堂前。

朱瑄回頭看她。

她笑著朝他眨眨眼睛,每□□夕不離,也就分開這麼一會兒,他怎麼天天這麼依依不舍的?

天還沒亮,小滿和杜岩提著絳紗羊角燈籠在前麵照路。

金蘭看一眼小滿,又看一眼杜岩。

小滿和杜岩悄悄打了個哆嗦,挺直腰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金蘭滿腹狐疑,回到坤寧宮,想問問小滿是不是犯了什麼錯,不然他怎麼一副心事重重、戰戰兢兢的模樣?

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宮人過來稟報事情。要過年了,內官監送來今年采買的單子,幾名掌事太監已經看過了,等著她下令讓太監拿鑰匙打開私庫。

金蘭命人把單子送去偏殿,讓女官再對一遍賬目,忙著忙著,就把問小滿的事情給忘了。

朱瑄勤儉,不重物欲,不喜歡宴飲,剛即位就下令停止為宮中采辦珠寶玉石、古董玩器,減少不必要的宮廷飲宴,前不久山西那邊受災嚴重,加上先帝喪製還未結束,今年過年不需要大辦。

禮部上疏建議朱瑄授爵賀老爺和賀枝堂父子,金蘭以枝堂年幼懵懂為由婉拒,又命內官從自己的私庫取銀救濟山西災民。

消息傳出,群臣自然是一片歌功頌德,反正節省的是朱瑄和金蘭的錢。

臘月以後,大雪紛飛,滴水成冰,枝玉、枝堂留在京中陪金蘭過年。開春之後天氣暖和起來,草木萌發,柳煙輕拂時節,枝玉和祝舅父向金蘭辭行,啟程南下。

枝堂留在京中幫著打理田莊鋪子,離家之前,他給賀老爺留了封信,主動要求將賀家的大板產業交給枝玉照管,祝舅父見他意誌堅定,沒有強求。賀老爺和祝氏堅決不答應,寫信要求枝堂回家繼承家業。

他道:“太太想要個兒子,我養在太太名下還不夠?太太難道想一輩子把我關在家裡?”

祝氏歇斯底裡,不僅要死死守著他,不許他出門和人應酬,連他以後娶妻生子都得聽她的,他是個人,不是祝氏養的貓貓狗狗。

貓貓狗狗都能出去撒歡,何況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賀枝堂就這麼留了下來,不過他知道皇帝不喜歡他,老老實實跟著先生學習怎麼打理產業,很少給金蘭遞帖子求見。

一晃就是大半年過去,六宮空設,民間漸漸傳出皇後擅寵之說。

大臣們始料未及,之前他們以為等喪期過了以後,皇上自然會封妃,沒想到皇上竟然真的隻專寵皇後一人,完全沒有封妃的打算。

這年十月,遠隔千裡的地方藩王荊王上疏,稱朱瑄繼承大統已有兩載,中宮未有生育,請求派遣采選太監於各地遴選良家女入宮,以便繁衍子嗣。

朱瑄抓住荊王奏疏中的錯漏之處,道還在喪期,不宜談論選妃之事,又道沒有已立中宮皇後還遣太監采選秀女的規矩,最後毫不客氣地道:朕誌已定,不勞尊慮。

言下之意,朕自有打算,不要多事。

這番批複語氣強硬,荊王不敢造次,不久之後奏疏內容和批複傳遍內廷和朝堂,朝中蠢蠢欲動的大臣立刻偃旗息鼓。

如今朝序穩定,君臣相得,司禮監在羅雲瑾的執掌中和外廷大臣通力協作,呈現一派欣欣向榮之象,他們何必在這種時候惹皇上不快?

當今聖上和先帝不同,他溫和謙遜,取消了廷仗,不會無故責罰折辱大臣,也不會輕易降罪於言官,同時他又比先帝更加強勢,不允許外廷官員置喙後宮之事,大臣可以毫無顧忌地指出他為政的得失,唯獨不能對中宮皇後指指點點。

看看朝中幾位內閣大臣和東宮舊臣,個個精乖,不管在什麼場合,從來不議論後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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