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10872 字 11個月前

他正襟危坐,沒有任何人陪同,有種難接近的凜然,姿態過於優雅矜貴,引得一點小聲議論。

關鍵詞離不開,帥,氣場強,是誰啊,大老板,看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誰啊?

喏,中間那個最漂亮的,藝術院院花。

戲快演完,鐘逾白起了身,他提前離場往外走,西褲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

是鐘炳文打來的電話。

是來興師問罪,隔好幾天了,他爸說起來還是後怕:“哎,你那天太衝動了,怎麼對小輩動手。還好奶奶沒上桌,不然還被你嚇出毛病來。”

鐘逾白一折身,邁到車裡:“棍棒底下出孝子。”

這話說起來有幾分滑稽,但對他老古董的爹說句老古董的話,不為過。

鐘炳文說:“小瑀檢查了一下,聽說有點輕微腦震蕩。”

鐘逾白坐在黑暗中靜候,無動於衷:“死不了就蕩著吧。”

說完,他覺得有點過於無情了,又補了一點人情味:“給他請最好的醫生。”

死了可以,殘了可以,瞎了也可以。但不能傻。

鐘家不能再多一個精神有缺陷的人了,說出去叫人笑話。

說完,外麵熱熱鬨鬨開始散場。散了有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鐘逾白一邊接著電話,一邊看窗外,收回視線時,一低頭倏地望見,紀珍棠的那枚海棠發夾,在車座的椅背縫隙裡。

他用手指夾起來,看了會兒。

要不是無意發現,都不知道這東西丟在他車裡多久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就是彆有用心。

看來,她這是把他記起來了。

他輕輕勾唇,笑意淺淡,說不上釋懷還是愉悅。

她很快出來,換好風衣和牛仔褲,上車就撲到他懷裡,急匆匆卸的妝,還有點囫圇的痕跡,可能天太黑看不清,可能是急著見他。

鐘逾白見狀,取一張車裡的濕巾,幫她又淺淺地擦一擦眼尾暈開的眼線筆痕跡。

“今天很出色。”他誇獎。

紀珍棠笑出八顆牙:“漂不漂亮?”

鐘逾白說:“仙女下凡。”

她哈哈一笑,樂出了聲:“演了個he的戲,感覺心情都開心很多了。你看著也不錯對吧,以後不接那些苦大仇深的劇本了!”

他用手撐她腰部,淺淺向外拉開一點距離,小姑娘挨得太近,快把他呼吸都堵住了。

胸膛有了喘息的空間,鐘逾白望著她歪著腦袋等回答的高興樣子,卻沒接茬,他忽淡聲地問一句:“東西丟了不知道?”

紀珍棠愣了下:“啊?什麼東西啊?”

她問完,赫然呆住。倒抽一口氣,摸風衣的口袋,又摸摸褲子口袋:“你……你,撿到了?”

鐘逾白看著她,嘴角噙著很弱的一點笑。

“你撿到了嗎?我的發夾。”她紅著臉問,看他樣子,顯然是發現了什麼。

鐘逾白攤開掌心,把海棠發夾展示給她,問:“既然帶了,為什麼不拿出來。”

她窘然,把夾子一把奪回,局促地抿了抿嘴唇,在想怎麼回答,但想不好,被鐘逾白盯著,緩緩地紅了臉。

“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問。

她快速地看他一眼,反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鐘逾白思索片刻,開口說道:“你媽媽,很年輕的時候就在我家。我認識她,比你認識她還早一些。”

他低眸,溫柔地注視著不敢抬頭的她,繼續說下去:“我看著你從繈褓中長大,你的口語是我教的,你會中文也有我一半功勞。”

“……”

明明是個高興的夜,紀珍棠鼓了鼓嘴巴,卻在他的聲音裡漸漸紅了眼。

猝不及防地被提到小時候的事,她記憶開了閘,想到許多的往事。

她捉著那個發夾,用反複撥弄來掩飾尷尬,時不時吸一下鼻子。

聽見他說:“我永遠都記得你笑的樣子。”

紀珍棠輕喃:“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鐘逾白說:“確切來說,是我第一回帶你去吃飯,你很愛肉骨茶,還記不記得?”

她飛快點頭:“記得,當然記得,我第一次去高檔酒店。能記一輩子。”

他笑了聲。

她又問:“那你乾嘛不告訴我?”

鐘逾白有點無奈:“這麼多年,我一直長一個樣子,你認識我這麼久,也就說過一回覺得熟悉,我拿什麼確認,你還有八歲前的記憶?”

他語調溫吞,沒有責備與遺憾,隻不過緩緩陳述這件事。

其次:“我知道,在陳家的經曆,對你來說並不算好。我以為你不是忘了,就是不願記起。既然如此,當然要保護好你的傷痕。()”

紀珍棠默了很久,有點慚愧地說:確實不太記得了,不過還是有一點印象的。我是因為,有一次見到祝醫生,她說陳家在星洲做生意,我就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說,又不敢?”所以把這個發夾幾次三番帶在身上,又不取出來和他相認。

他明明對她說過,戴上這個發夾,無論在哪裡,都會找到她。

最終卻是從口袋裡翻出兩回,讓他淺淺看明了她的遲疑。

鐘逾白俯首,湊近看她的眼睛:“還是說,媽媽不讓跟我玩?”

“……”紀珍棠愣了下,為他猜中而一瞬慌亂,緊接著音量拔高,怕他不信似的,“你放心啦,我不會聽她的。”

這麼一句放心,還真把他安撫了一下,鐘逾白莞爾一笑:“好,我放心。”

從前,他習慣了風波不動地看她慌慌張張的撩撥,洞察出她所有的心思,又放任她帶著目的的靠近,誰料到這也沒過多久,卻也會為她一句堅定的“放心”而感到風浪平息,內心平靜。

從喜愛、疼愛,到愛,男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夕之間促成的。

車在路上開,晚風席進來。

鐘逾白說夜還長,要帶她去譽雲樓吃茶。

紀珍棠側眸,在車廂裡昏昏的光影間,看到了她私人訂製的那枚小魚胸針,被他卡在領帶上,成了身上唯一一抹鮮豔。

她不由笑一下,緩下局促的心情,糾正他剛才的話:“其實是很好的,我小的時候在星洲,沒有什麼不愉快,時間可以止痛,篩掉了陰霾,留下的都是溫暖。”

鐘逾白視線落在她臉上,聽她繼續問道:“那,你媽媽是不是那一次……出的事啊?”

他不和她隱瞞這些諱莫如深的恩怨,思緒陷進回憶裡,少頃,慢慢開口說道:“她知道太多壞人的秘密,躲到哪裡都被針對。覺得累了,又怕無辜的人受牽連,所以自我了結。”

明明是該很沉痛的一樁舊事,被他講得輕淡,像掀了篇一樣,說起時,也能目色不驚了。

但她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覺得掀了篇。

紀珍棠鬥膽問下去:“那壞人是,鐘家的人?”

問出口時,她內心陡然憶起的是,鐘炳文給他發的那則消息,說起他和他母親,本該成為他的前車之鑒。

又想到,鐘逾白說過,他爸爸教會他在感情裡至關重要的一點,保護愛人與愛同樣重要。

保護這兩個字,在揭開上一輩故事裡斷句殘篇的一瞬,又有了更深的含義。

過去和現在,種種真相被串聯成珠子,讓她回看的視線終於變得明朗起來,她恍然懂得了,這來龍去脈裡暗含的隱忍、艱辛與顧慮。

過好一會兒,鐘逾白才應了聲,說:“是,鐘家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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