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經過海棠 懷南小山 12624 字 11個月前

其實鐘逾白並不十分清楚鐘瑀要的是什麼。

所以他直接地問,也希望他直接地答。

他沒有那麼多的精力跟一個空有野心的人兜圈子,非常浪費時間。

離開的時候,鐘逾白想了一想。

他可能是想報仇,但缺乏能力,可能是想拿回他父親本來擁有後來被吞並的那部分股份,或許貪心一點,股份再加兩成。

也有可能,他自己都說不清他想要什麼。

鐘瑀學文學,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瘦瘦弱弱,沒有爭權奪勢的氣勢,倒是跟他小爺爺鐘炳文身上的那點溫和文氣一脈相承。

這類人常常把詩書掛嘴邊,看重精神需求,缺乏該應用到商戰裡的心思和計謀。

說白了,他不太適合管理公司。

給他如何呢?隻會賠的比他爸更慘。

還有一種可能,他隻想要鐘逾白死,想看他跌落,看他粉身碎骨。

——這應該就是個確切的答案了。

總結起來,他的需求很抽象。

用紙巾擦了兩下手,鐘逾白還是覺得掌心不適,乾了壞事,去清洗一下比較好。

洗完手,這件事便拋之腦後。

他還有一些工作。

車一路駛到泊洋大樓前,丁迦陵把車停好,鐘逾白下車後,腳步稍快往前邁。

餘光注意到,在沒有車位的大門口,停了一輛較為突兀的車。

鐘逾白瞥了一眼這輛奧迪,但沒放眼中,直到他剛邁過車尾要往前上階梯,車裡人下來,行色匆匆。

見到紀桓,鐘逾白的腳步被絆了下。

“紀先生。”

“鐘總。”紀桓三兩步走到他跟前,將他去路攔了,微微笑一下,問,“可以聊幾句嗎?”

鐘逾白看一眼時間:“有個會要開,推不了,等我半個小時。”

紀桓愣了下,說行。

鐘逾白看一眼四下,招來一個保安幫他泊車,門口不方便停。

紀桓的車被開到旁邊,他站在日光下,目送比他高一頭的男人走進玻璃大樓裡。

他抬頭看著這個仿佛不見頂的氣派建築,直到陽光刺眼,他閉了閉,覺得眼球很脹。

鐘逾白為紀桓破了個例,調整了原定的工作計劃。

在咖啡店碰麵,鐘逾白剛一坐下,便聽見紀桓開門見山說一句——

“不兜圈子了。鐘逾白,你放過我女兒吧。”

咖啡還沒端上來呢,話就快聊崩了。

鐘逾白泰然自若,像是並不稀奇他這唐突的請求,交握在膝頭的手輕輕摩挲。

他沒有回答,過了會兒,提起另外一件事:“你在京柘山開的茶樓,賠了些錢。那座山不適合開發,沒有做風險評估?”

紀桓的眸色赫然一緊,“你說……”

鐘逾白說:“依葫蘆畫瓢,也要有些自己的想法,不能這樣給人家送智商稅。實在不懂,你

來問問我也好。”()

他說這話時,帶點微弱笑意。但眼波平平,讓人看不出嘲笑的意思,隻是在表現著一種友好的談話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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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說了這事,意圖顯然不友好。

眼看紀桓的臉色有點掛不住,鐘逾白說:“不用好奇我怎麼知道的,銀行那裡都有記錄。”

咖啡端了上來,紀桓倉促地飲了兩口。

他是知道了鐘逾白幫紀珍棠開茶莊那件事,家裡不受器重的女兒,如今飛得比他還高一頭,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些酸意。

他何須跟女兒比呢?可是人的心理是很複雜的,想要拆散她和鐘逾白,或多或少,也有不願看到她一朝得勢,卻不孝敬他絲毫的這方麵原因。

於是想效仿他們的經營策略,自己也投資了一家茶樓,然而生意不好,幸好投入不算多,虧損也不算多。

“你調查我嗎?”紀桓問他。

鐘逾白說:“言過了。我身邊正好也有經營茶樓的朋友,有人來分同塊蛋糕,他自然耳聽八方,要探探局麵。”

紀桓沒了聲。

過會兒,他發現自己姿態低一等,趕緊麵色不悅地把話題扯回來:“我沒跟你說這個……”

話音未落,桌上呈過來一張銀行卡,鐘逾白用手指抵著,推到桌子中央。

小小動作,把他話打斷。

紀桓一愕,抬起頭提防十足地看他。

鐘逾白平靜開口:“既然她說不想再見你,一刀兩斷沒有那麼難。”

“你在開玩笑?”紀桓冷笑一聲,“小棠是我女兒,我是她爹,我管她一輩子!”

鐘逾白淡聲笑了笑,仍然讓人覺察不出情緒起伏。

很顯然,他也不意外紀桓的慍怒。

“人是由母親孕育的,父親充其量就是扮演一個陪伴的角色。”鐘逾白說:“如果連這一點戲都演不到位,那麼人沒有父親也可以活得精彩,甚至更精彩,是不是?”

他看著紀桓複雜的眼神,指著那張卡,最終說道:“這一些錢,你拿去還清。買斷你的撫養權,應該夠了。”

紀桓未必還不上銀行的這筆錢。

但是鐘逾白參透了他的個性,精明,小氣,虛偽,見錢眼開,這樣的人是不會不接從天上掉下的餡餅的。

俗話說得好,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跟這一類人談事最為輕鬆,想擺脫也容易,甚至省掉了哭鬨,糾纏,以及沒必要的苦情戲。

鐘逾白不會什麼讀心術,他隻是太懂得人性幽微。

那些惡劣,陰暗,欲望,缺失,就如水中暗藻,漂浮沉澱在眼底,以為不露出水麵就遮掩得夠好,卻不知早就攪得水渾色深。

從來都是藏不住的。

都是危險,都是絕症。

看著這張卡,紀桓果然遲疑了一下。

鐘逾白轉而又道:“不過她早已經成年,不需要監護人了。不管有沒有你我,她都可以成就自己。”

() 紀桓可能還在猶豫權衡,鐘逾白不願等了。他說最後一句:“沒有那麼多一輩子可言,你那些沒有用的管教,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

說完,不等回答,便起身告辭。

……

鐘逾白為了和紀桓的碰麵,推掉部分工作,回去的路上,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行程。

可是坐在車後座,看到落進窗的陽光,他突然難以專注,無法連貫地投入到這些麻木的事裡。

於是直視著窗外的日光,他微微失了神。

鐘逾白是看著她長大的,很難形容這種神奇的感覺,看一個小孩子出生,彌月,說話,行走。

就像親眼見證一顆無暇剔透的種子在慢慢茁壯。

在溫暖的環境裡長大的孩子,她儘興地發揮著骨子裡的美好,在他的眼皮底下,變成了一棵青翠的小樹苗。

那時候,他想把世間所有最純淨的東西都給她做禮物。

她值得這一切。

可是有一天,意外把他們分開。

許多年後再會,他心痛地發現,他親手扶著長大的小樹苗折了。

她被很多東西重重地壓著,壓得屈身,壓得萎靡,沒有辦法再快樂,沒有人再守護她。

不但如此,有人路過,還要惡意地踩她一腳。

小開心果變得不再開心了。

人是不能夠返璞歸真的。傷痛既然發生,那就成為她的印記。

但可以試圖更改的,是她的將來。

他需要對抗一些困難,掃清一些障礙,給她一個獨立的,安穩的空間,造一個小小宇宙,織一場醒不來的美夢,讓她睡進去。

從此以後,她遇到的都是好人,做的夢都是好夢。

那天送她到宿舍門口,聽她問起嫁到鐘家的女人,他沉默了一陣。

鐘逾白是帶有慶幸地在想,如果早一點認識,在他尚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還能不能有底氣說出可以保護好她的話。

回想整個過程,他們相逢的時機是這麼的恰到好處。

在她的二十歲,在他的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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