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遊湖(2 / 2)

山海圖(女帝) 靡寶 8114 字 4個月前

她的手很涼,纖細柔軟,嚴徽握著,心裡道:就是這隻手,握著這個天下。

他動作輕柔地將女帝扶了起來,女帝半依著,馥鬱的香氣直往鼻端躥。嚴徽心跳如鼓,另外一隻手不知道該放哪裡的好。

“天氣這麼好,呆屋裡多沒意思。”女帝朝湖麵眺望而去,“敏君,備船吧。”

禦船隨叫隨到。楊駿伸過手來,女帝卻把手遞給了嚴徽。嚴徽忙不迭接住,扶著她上了船。

這小東湖本是一個水潭,後由人力挖掘擴大,才有了今天的樣子。到底是宮中湖泊,再寬闊也有限,所以船也造得小而精致。

小船在荷花澱中穿梭,花季才剛剛來,萬綠叢中隻有幾點紅,荷包尖角上落著蜻蜓,空氣裡有股清新的水氣。

女帝仰著臉迎著日光,臉龐晶瑩燦爛,看上去那麼嬌嫩,完全不像一個掌握著有著千萬民眾大國的女皇。

嚴徽掰了一塊鬆餅,捏碎了撒在水裡,吸引來一群鯉魚,條條都有一尺多長,聚在船下爭相搶食。

“這都是我小時候放在湖裡的。”女帝不知什麼時候低下頭來,看著水裡的魚,“宮人時常喂養,它們都長得這麼大了。”

也許是氣氛輕鬆,也許是話題隨和,嚴徽也終於鼓起勇氣,說:“臣的家中池子裡也養鯉魚,可是個頭始終很小。臣來京城見到這裡的鯉魚這麼大,還很新鮮呢!”

女帝輕笑,看著他,問:“瓊島可美?”

提到家鄉,嚴徽便放鬆了許多,道:“回陛下,瓊島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常年鳥語花香。島上多奇山峻石、奇花異草,更有北地見不到的奇珍異獸。臣不該自誇,但是臣確實覺得家鄉景色美不勝收。”

女帝細心聽完,顯得挺有興趣的,“我以前也聽未明說過,瓊島那一帶的南國,地貌植被都和北方不同,彆有一番風味。我倒是想去瞧瞧,可是路途實在遙遠。我還聽說南邊原住民容貌也不同。”

“是的,陛下。”嚴徽說,“島上土生的百姓個頭比較矮小,皮膚暗黑,廣額,寬鼻。他們雖其貌不揚,但樸實勤勞,善良溫順。”

“你看著怎麼不像呀?”女帝笑問。

嚴徽解釋道:“臣家祖曾是封疆之臣,□□時期遷移至瓊島。祖訓嚴格,所以這麼多年來,祖祖輩輩都從內陸世家婚配,未同當地人通過婚。”

這麼死板迂腐,也難怪現在沒落了。

女帝看了一眼嚴徽的手,一針見血道:“這不是一雙隻拿筆杆子的手。”

嚴徽心裡微驚:“陛下聖明。臣長在鄉野,性子頑劣,打小就時常出府玩耍,還常隨兄長出海。所以這手生得粗糙,礙了陛下的眼……”

“出海?”女帝的思維卻是很活躍,一下又跳開了,“你幼時的日子還真有趣。出海都做些什麼?”

“打魚啊。”說到自己的生活,嚴徽語氣愈加輕鬆,“隻是我們和漁民不同,不靠那些魚換錢,所以撒了網後,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兄長朋友在船上鬥牌吟詩。等到夜幕降臨,船外頭頂一輪圓月,船下碧波萬頃,船內則青梅煮酒,閒話家常。”

“聽起來,真覺得這生活十分愜意。”女帝露出向往之色來。

嚴徽也說:“那時無憂無慮,的確逍遙自在。”

女帝伸手撥了撥湖水,問:“你知道這湖叫什麼嗎?”

嚴徽:“小東海。”

女帝哂笑:“這數十丈就到頭的湖,也就在宮牆裡,還配叫個海吧。在你眼中,怕是連水潭都不如。可笑這裡還叫長樂宮,似乎守著一方水潭,就已足夠逍遙快樂。”

嚴徽忙道:“陛下,此處華廈如天宮,荷塘碧湖,清漪連波,景色美不勝收,是臣從未見過的。臣隻覺得此處真是人間仙境。而陛下……”

嚴徽直覺自己有些唐突,可話已說到這裡,隻得咬牙繼續說完。

“陛下便是這天宮之中的神女……”

女帝噗哧一聲笑,倒沒太嫌棄這個拙劣的馬屁。嚴徽臉紅如燒,閉上了嘴。

船尾,溫延又吹起了玉笛,一曲《長相思》婉轉悠揚,沿著水波蕩漾向四方。

女帝忽而無聲地側過身來,靠在嚴徽胸前,將頭枕在他肩上。

嚴徽聞到她發間馥鬱的幽香,感覺到懷中身軀的溫暖和柔軟。這種感覺很陌生,和將小妹抱在懷裡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個女人,一個權傾天下的女人,卻是這麼柔順地倚靠在他的懷裡。

嚴徽心裡騰起一股奇特的滿足感。

他嘗試著,把手放在了女帝的腰上。

女帝動了動,在男人懷裡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閉上了眼。

風起長樂殿。

天色漸漸晚了,水麵生了涼意。女帝在賀蘭敏君的勸說下,叫人撐船回岸。

嚴徽自然扶著女帝上岸,賀蘭敏君緊隨其後。

“都散了吧。”女帝麵帶倦意地擺手,“繼之留下來陪我。還有,嚴少侍?”

嚴徽立刻俯身候旨。

他這恭敬拘謹的模樣又惹女帝莞爾。

“你喜歡什麼?”

嚴徽沒反應過來。他喜歡的東西可多了,怎麼一下說得過來?

賀蘭敏君在旁提醒:“嚴少侍,陛下要賞您呢!”

嚴徽大悟,腦子來不及思考,張口就說:“臣喜歡鬆子魚……”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楊駿噗地一聲大笑,譏嘲道:“嚴少侍,你倒是夠樸實憨厚的。”

還是賀蘭敏君出麵化解了尷尬,說:“禦膳房的鬆子魚做得不錯,酥嫩香甜。陛下就賜嚴少侍一道菜吧。”

女帝笑夠了,懶洋洋地說:“好吧。再賜玉帶一條。我今天很開心。你們可以跪安了。”

嚴徽頂著一頭的冷汗,躬佇立在黃昏的風中,直到女帝的禦輦遠去了,才終於直起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