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山海圖(女帝) 靡寶 6309 字 4個月前

“先生年事已高,已不敢勞煩他老人家。書院裡有執事替老先生執鞭。每位執鞭先生的手法還不一樣,學生們私下給他們起了外號兒。最出名的一位先生叫‘楊三鞭’,他隻抽學生三下,一下打背,一下打臀,一下打腿兒。挨了鞭子後,躺也躺不得,坐也坐不下,連走路都疼。學生們最怕他。”

長孫婧樂不可支:“那你吃過鞭子不?”

嚴徽有些得意:“小臣不才,唯老實聽話,肯刻苦背書。就是有一次和同窗下海摸珠,同窗嗆了水,險些出事。我們這一夥兒學生都被罰灑掃一個月,還得去喂豬。”

長孫婧哈哈大笑起來。

嚴徽抬頭就看到女帝光潔飽滿的額頭。

長孫婧眼睛眯著,濃長的睫毛一抖一抖,像是蝴蝶扇動著的翅膀,也撓得嚴徽心裡一陣癢癢的。

她用的是雨後香,清淡裡帶著點甜。臉上脂粉施得很薄,雙頰浮著自然的紅暈,因為正在用膳,嘴唇上的胭脂落了些,卻讓人看著想吻上去,幫她添些顏色。

這樣的姿色,即使沒有崇高尊貴的身份,也是頗為醒目出眾的。

長孫婧迎著男子熱烈的目光,又問:“摸珠又是什麼?”

“就是下海摸珠蚌。”嚴徽定了定神,道,“陛下知道的,南海產珠和珊瑚。惠州那邊海裡的珠蚌雖不如瓊州的好,但是產的白珠磨出來的粉最細膩。我們海邊的孩子喜歡比賽摸珠蚌,又可以拿珍珠換些零錢。不過好蚌都在深海裡,隻有受過訓練的采珠人才潛得下去。”

長孫婧滿臉好奇,一雙秀目注視著嚴徽,專注地聽著。

嚴徽的心砰砰跳著,繼續說下去:“海珠分白金二色。白珠不如金珠貴重,個頭也較小,珠蚌長在淺海裡。普通的白珠蚌,一個蚌裡有四五顆珠,多則甚至有十多顆的。我們平日裡挖的就是這種蚌。隻產單珠的蚌較為稀有,在較深的海裡,不易尋到。而金珠蚌更罕見,隻生在瓊州島以南的海裡的懸崖上,離水麵足有五六丈深。采珠人沒跟著師父訓練個兩三年,輕易不得下水。”

“竟然這麼艱難,難怪‘一珠三金’。”長孫婧摩挲著手腕金鐲上一顆指蓋大的淡金南珠,若有所思。

“不僅於此呢,陛下。”嚴徽道,“深海之中,凡是有珠蚌之處,都有鮫魚出沒。老人們都說,金珠是海寶,那些鮫魚則是守珠的神獸。采珠人遇上鮫魚,若是沒有及時逃脫,輕則被咬得皮開肉綻,斷臂斷腿,重責喪命海底……”

長孫婧微微瞪大了眼:“鮫魚可是那種滿嘴利齒的海獸?我早年聽人提起過。”

“正是。”嚴徽壓低了聲音,“鮫魚行蹤詭異,最喜歡藏在懸崖的洞穴或是珊瑚叢後,等到采珠人遊近,猛地一下竄出來——”

嚴徽嗓音驟然提高,長孫婧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牙筷跌落在地上。

“陛下。”賀蘭敏君喚了一聲,又朝嚴徽遞去埋怨的一瞥。

“是臣唐突了!”嚴徽放下筷子就要請罪。

“都說了我不喜歡身邊的人禮數囉嗦。”長孫婧卻是撫著胸口笑了起來,“這麼說來,采珠人下海都冒著性命危險?這活兒風險這麼大,怎麼不換點彆的做?”

嚴徽苦笑道:“海邊山多地少,又時有颶風騷擾。百姓在近海打漁也不過隻能糊口。采珠雖然風險大,可也是一門營生。隻是產珠的海域都被當地望族豪強掌控,采珠人所采的珠子,大半都要交上去……”

“當地官府竟也不管?”長孫婧再笑不出來。

嚴徽道:“這都是規矩。海邊常有為了搶奪產珠地的械鬥,都靠那些豪強的部曲去打鬥。采珠人沒法下海單乾,隻得依附豪強之家。”

長孫婧默然不語。

地少人多,又不能和海外通商,近海打點魚,又能養活多少人口?若不背井離鄉,也就隻有向殘酷的環境低頭。

“是臣的不是。”嚴徽低聲賠罪,“臣本想說點有趣的事,讓陛下聽著開心,沒想說著岔開了,反而引起了陛下的憂愁。還請陛下降罪。”

長孫婧淡笑著擺了擺手:“你說的都極有趣,以前從來沒有人說給我聽過。南邊幾個郡的官員報上來的,從來都是挑揀過的好消息,和他們貢上來的果子一樣漂亮。能得一人和我說說真話,才是難得。”

嚴徽恭敬地低著頭。

午飯後,長孫婧直接在東側殿午歇。女帝並沒有白日宣淫的嗜好,很自然地請嚴徽退下了。

嚴徽行過禮,後退出去。

“子瑞,”長孫婧忽然將人喚住,“我看過你寫的文章,的確頗有真知灼見。如此人才,卻是進了這後宮……”

她感慨一笑:“你今日翻譯有功,我給你一個恩典,以後允許你去墨閣看書。你覺得如何?”

墨閣乃是曆朝曆代太書院要部,進出的都是出類拔萃的文人士子,天下讀書人哪個不以登墨閣而為榮耀象征。

嚴徽雖然熟讀詩書,文采出眾,可是若要輪到進墨閣,自認還是差了一截。如今女帝輕鬆一句話,許了他一個天大的恩典。

嚴徽立刻跪倒,頓首謝恩,話語急促,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長孫婧笑著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由宮人們簇擁著,朝寢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