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山海圖(女帝) 靡寶 6878 字 4個月前

長孫婧一行一段地仔細著紙卷上的算術,秀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長孫婧的算學師承白嶽青,雖不拔尖,卻也可圈可點。這紙卷上的計算方式並不複雜,各種數字在長孫婧的心頭一過,便如過了一道水般,清晰明朗。

“這些人口、口糧數,可準確?”

薑為明又將具體數字是如何得出來的,如何演算推論,一一向長孫婧說明。

“因為考慮到所用數據會有不準,才特意拋去了兩成,求了一個最低值。可即便如此,得出來的數字,和奏報上的也相差甚遠!”

薑為明後退一步,再度舞拜到底。

“陛下,臣不敢說寧順府確實在清丈土地一事上造假,但請陛下派出特使,徹查此事。況且就若都用這算法推算,臣相信不止應當寧順一州有問題。不求對錯,隻求清查明確,陛下也能徹底弄清楚,您治下的大雍,究竟有多少田地。”

長孫婧合上了奏報,意味深長地一笑,唇角酒窩若隱若現。

不僅僅是弄清楚大雍有多少田地的問題。

唐相國突然病倒,繼任者能力不足,讓原本維持平衡的朝堂勢力發生了傾斜。

黨爭這事,讓國家陷入內耗。做帝王的,從來沒誰喜歡臣子結黨的。

但是臣子結黨又是永遠都攔不住的事。那麼維持各黨派勢均力敵就是帝王的任務之一。

眼下的黨爭之中,唐相一派顯出頹勢,禮王趁機做大,不僅打擊政黨,連中立派中許多能吏也受到牽連,國家良才被平白折損。

這些日子來,長孫婧一直想找到一個重錘,能給禮王有效的一擊,抑製他的擴張。現在,這個重錘送到她麵前來了。

“說來也真是巧。”長孫婧道,“寧順正是禮王封地之一。若是有人勾結官府,隱瞞田地,到頭來又說廚子皇叔授意,可不是毀皇叔清譽嗎?這事我定要清查,絕不會姑息作奸犯科之人。遠山,你或許為朕立下一大功勞。你說的那位友人,又是何人?”

薑為明道:“請陛下恕臣暫時不便將其人告訴陛下。若這次清查下來,臣所奏之事得到了印證,臣定會向陛下傾盤托出。”

“還賣個關子。”

長孫婧也不糾結,當即下旨,清點了幾名官員,南下徹查此事。又擔心禮王擺皇叔的譜刁難官員,特地請了慶王通往。

這慶王是長孫婧的祖母,英宗女帝最小的皇弟,年紀比禮王還要小得多,輩分卻是禮王的皇叔。

一想到禮王捏著鼻子,朝年紀不如自己兒子大的小叔點頭行禮,長孫婧不由得為自己不能親見而有些遺憾。

薑為明本就是中書舍人,當即潤筆擬詔。他心中早就有了底稿,隻等女帝指定了官員,便下筆如飛,轉眼就成稿。

蓋了玉璽的詔書飛快發出了宮,如箭射向鉛灰色的天空,似要將這一團僵持了許久的困局擊破。

中京的盛夏悶熱多雨,往往爆嗮三四日,曬得城裡塵土飛揚,便會有一場暴雨傾盆而至,把大地澆個透濕,低窪處泡成沼澤。

長孫婧曾下過旨對部分街坊進行修繕。無奈地勢使然,工程浩大,改善並不明顯。

整個京城就在這旱和澇中艱難地度著夏日。

驚雷一個接著一個自朝堂上空響過,炸得官員們都有了些無措之態。

隨著寧順州欺瞞田地一案被揭穿,緊接著又有三州被查出問題,被隱瞞的田地近百頃。在女帝明確下令清丈田地時,還隱瞞田畝,這罪不可輕恕。

女帝震怒。

不同於先皇,長孫婧在人前並不是淩厲不可一世的威嚴君王。

她極少動怒,語調永遠平和從容,有條不紊。她也不常高聲,隻有旁人努力湊上前聆聽她說話的份兒。而縱使盛怒,她也鮮會厲聲斥罵。

可熟悉女帝的人都知道,她越是不怒,便越是憤怒。

當女帝以冷靜的語氣頒布懲罰政令,討論到官員的去留,甚至生死,這說明她處於真正的盛怒之中。

一場前所未見的風波遍及所有高層官員。

長孫婧拿出了天寧之亂後整頓朝綱的決心和手腕,對朝中互相傾軋到失控地步的政黨展開了清素整頓。

禮王的反應非常迅速。等田地重新清丈完畢,他便立刻跣足披發上書請罪,退避回了封地。

禮王是皇叔,若沒有囤兵謀反,隻是侵吞田地這種罪,隻能治他一個禦下不嚴的小錯。

禮王能全身而退,涉事的地方官員卻是除了畏罪自儘的,其餘皆被押回了京,接受禦史台的彈劾和大理寺的審問。

自禮王往下,兵部尚書稱病以避風頭,諸多高官也收斂了鋒芒。

因為禮王識相退讓,女帝這一次便沒有開大殺戒。除了幾個直接涉事的官員掉了腦袋,其餘的大都貶官流放了事。

禮王一退,空出不少實缺。

女帝得以大力提拔新官能吏。這些官員大多正當壯年,思維活躍,又有多年外放資曆,很是務實能乾。

在這期間,唐相國溘然長逝。這位老牛般的重臣在仿佛預知到女帝的危機已解,放心離去。

等到塵埃大致落定時,夏天已悄悄過去,中秋就在不遠的前方。

也直到這時,長孫婧才問薑為明:“遠山,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幫了你的友人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