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山海圖(女帝) 靡寶 9699 字 4個月前

嚴徽搖頭:“現在受陛下之命,四處遊玩,為陛下繪圖寫書。”

“也是。”左韶風感歎,“入宮後就同外界隔絕開來,既不知民情,也不清楚朝堂事,也就沒什麼可寫的了。”

酒溫好了,左韶風親自提著酒壺,為嚴徽斟酒。

嚴徽恭敬道謝,耐心等著左韶風接下來的話。

左韶風道:“聽說你家中還有弟妹,不知年紀多大了,可有婚配?”

嚴徽微微一愣,方道:“小弟來年就要滿十八,小妹也已及笄,家中準備等上了京後,好生為他們相看。”

“正是好年紀。”左韶風感慨,又問嚴徽家中高堂的年紀,身體健康,又說到弟妹念書的情況,竟是和他閒話家常起來。

以左韶風的身份,想要知道嚴徽的情況,何用親自來刺探情報?他這是真的把嚴徽當作救了女兒的恩人,親切攀談閒聊。

嚴徽在旁人麵前能擺出老成持重的模樣,但是在左韶風這樣經曆過風波大浪的權臣武將麵前,也不敢有絲毫拿喬。

“少侍有些緊張?”左韶風笑容深邃,微眯了一下眼,“可是我的話太多,讓您不自在了?還是我沒有像彆的人那樣,繼續哀歎你的才華沒有得到賞識,讓你覺得有些意外?”

嚴徽如被人用手戳中了心口,暗道薑不愧是老的辣。他也不再假裝穩重,心悅誠服道:“太尉果真洞悉人心,在下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左韶風嗬嗬笑著,擺手道:“少侍才華橫溢,常人都會替你惋惜,我也一樣。可能有些人還會覺得,我一定會趁此機會遊說你,拉攏你,讓你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嚴徽舉杯,遮住嘴角的尷尬。

左韶風背著手走到窗前,眺望著梅園雪景。

“眾人都覺得,我被陛下削了兵權,一定心懷不滿。我門下子弟門生近來廣遭彈劾貶官,我也一定焦躁不安。他們卻是沒想到,我不僅是一個左家人,我還是陛下的臣子,是大雍的將士。我的職責是輔佐陛下,鎮守國門,護住一方百姓的安危。這天下的繁榮安定,亦有我的一份貢獻。我多年辛苦,又怎麼能因個人私欲而毀之?在這之外,個人榮譽得失,家族興衰,那都是小事了。”

嚴徽起身,朝左韶風恭敬一揖。

“太尉高潔無私,心懷家國天下,在下深感愧疚……”

左韶風爽朗大笑:“少侍才華橫溢卻受名聲牽連。我則是受身份的牽連,被世人所不解。我們倆都飽受偏見之苦,衝這兒,就當浮一大白!”

說罷,吩咐侍從新開了一大壇劍南燒春,一副要同嚴徽一醉方休的架勢。

嚴徽不用試就知道自己的酒量肯定不如左韶風,卻又不好拒絕。

正在心中叫苦,左家一名管事快步鑽進了暖閣裡,一臉欲言又止。

“出了什麼事?”左韶風正色道。

那管事道:“太尉,就在方才,趙將軍領了陛下的命,帶兵將刑部白侍郎府圍了。協同禦史中丞一起抄家。”

暖閣內有片刻的寂靜。

“白侍郎,白德會?”左韶風問,“他可是東君的堂兄,不是什麼出了五服的旁枝親戚……什麼罪名?”

“受賄,以權謀私,以至造了冤假錯案……禦史中丞李大人,大理寺少卿馬大人都帶著人也去了。”

白氏枝繁葉茂,子弟眾多,這個白侍郎不僅同東君白嶽青血緣很近,也是家族少壯派裡非常被看好的人。

要是按照世家子行不法之事機率來計算,白家子弟有問題的必然也不少。隻是女帝看在和東君的情分上,過去對白家子弟多以斥責罰俸為主,並不曾動過真格。

可現在看來,不動則已,一動,就動大將。

侍郎乃一部的副官,位高權重。不說被控的罪名最後能否判下,光是前期的抄家和審訊,就不知道要將多少人牽連在內。

最關鍵的是,女帝終於朝東君母族白家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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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大雪紛飛,依舊壓不住百官焦躁不安的心。

眼看就要過年,可禦史台和大理寺比往常還要更忙,由白德會而審出的行賄受賄、以權謀私的事,牽扯小半個刑部高層。

女帝將此案指給了禦史中丞李明舒徹查。她今年震怒了好幾回,眼下已疲了,那冷漠的語氣,反而讓下麵聽訓的官員惴惴不安,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因為牽扯過大,直到正旦將至,案子還沒徹底查清。而年總是要過的,各部按計劃封了印。李明舒看女帝心情還不錯,也將一眾犯人往大理寺一關,先過年去了。

等到正旦這日,官員們從宮裡領完了宴散去,長孫婧則帶著後宮駕臨京郊西南的湯泉宮。

皇帝一年忙到頭,也要歇息一下。在湯泉宮過年是長孫婧登基後的習慣。

尤其長孫萱出身後,京城冬天的寒冷對她孱弱的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每年初雪前,白嶽青就會先行帶著女兒去湯泉宮過冬。

離開了紛紛擾擾的京城,湯泉宮裡潮濕溫暖,清靜優雅,俊美的少年郎們在花草繁茂的山水間嬉戲打鬨,長孫婧的心情也眼看著好了起來。

穆清穿著一身肅穆的絳紫衣袍,端坐在水閣的長廊下,正專心致誌地煮著茶。

廊外的湯泉池中,水聲嘩嘩作響。

氤氳水氣中,年輕兒郎袒露著健美精壯的身軀,有些還裹一條浴巾,有的連這一步都省了,赤-條條地泡在溫泉中。

一個五彩皮球在年輕人的手中拋來傳去。這是嚴徽新發明的一個玩法,暫定名為“水球”,規矩和馬球差不多。大夥兒玩得很起勁兒。

“雪河怎麼不去泡湯池?”長孫婧溫柔的聲音傳來。

穆清轉過身,朝女帝欠身:“臣水性不好。”

“那池子不過及腰,淹不著你。”長孫婧走了過來,在軟墊上坐下。

水閣溫暖,年輕的女帝穿著輕薄的春衫,紅紗雪肌,烏黑的發鬢。

遠離的糟心的朝堂,長孫婧又恢複了往日慵懶的神態,歪著頭望過來時,眼波清瀲,明媚撩人。

穆清迎著長孫婧的目光,深深地注視了她片刻,方低下頭,繼續切著香料,耳尖卻是有些發紅。

“你也該多和同伴玩一玩。”長孫婧的口氣,就像阿姊勸弟弟一般,親昵中透著疼愛,“你年紀輕輕,平時不是服侍你阿兄湯藥,就是跟在我身邊磨墨煮茶。你這年紀的男孩,本該到處奔跑玩耍,打球跑馬才對的。”

穆清道:“臣覺得這樣自在,對臣來說,這就是對的。橫豎也不妨礙彆人。要是陛下嫌臣礙眼,讓身邊人傳個話,臣也不賴在您身邊。”

“說什麼氣話呢。”長孫婧輕笑,“早就喝慣了雪河煮的茶,就再也吃不進彆人的了。”

“那臣就為陛下煮一輩子茶。”穆清抬起眼皮。他一雙鳳目生得精致如畫,睫毛濃長,垂頭抬眼的表情尤其漂亮。

長孫婧還想說什麼,林十全走了過來。

長孫婧一看嚴徽的神色,臉上的笑意便隱去了。

“說吧。”

林十全低聲道:“是王侍郎,陛下。她前日臨盆,生了個小郎君,自己卻是沒能熬過去……”

赫赫有名的女侍郎王氏竟然難產去世了?

穆清將手中的小銀刀放了下來。

長孫婧麵無表情地坐了片刻,而後起身,一言不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