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吃完早飯,林貌便覺精疲力儘,再也難以支撐。他原本隻是想在沙發上躺一躺,誰知一躺便覺頭腦昏沉,渾茫不知所以,竟黑沉沉栽入了睡夢之中。
如此恍兮惚兮不知幾何,意識半夢半醒掙紮不出,直到兩側太陽穴一陣刺痛,林貌才霍然睜開眼睛,翻身坐起——卻見身側野草茫茫直接天際,哪裡還有什麼天花板的影子?
“你醒啦?”熟悉的聲音從身側響起:“還算你小子走運,咱老孫來得及時,否則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林貌茫然轉頭,看到拇指大小的孫大聖盤坐在狸花貓的頭頂,朝自己連連搖頭:
“居然連妖氣侵體都不知道,還敢隨便睡覺?你也不怕魂魄被妖氣困住!要不是這隻貓跑了幾裡地來找咱,你怕是得躺上二天二夜!”
……怪不得陛下身上都是草屑,原來是跑了這麼遠呐。
孫大聖向他嘖了一聲,從貓貓頭頂跳落,輕輕巧巧落在一片闊葉上。
林貌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他依然不明所以,但身體中的疲憊卻似乎真的煙消雲散,再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鈍痛。
“……妖氣?”
他費力思索,終於記起了昨晚的異樣——從天氣預報來看,昨晚既不該有驚雷也不該有暴雨,更何況臥室門窗緊閉,又怎麼會是一副狂風肆虐過的景象?
現在妖氣祛除大腦漸漸清晰,林貌立刻意識到了不對。
大聖仔細聽完他的說法,終於咂了咂嘴:
“有意思,想不到業力輪轉,天劫竟來得如此之快……倒是老孫有些疏忽了。”
林貌大為驚訝:“天劫?那不是成仙時才會有的劫數嗎,怎麼還輪到我了呢?”
小子何德何能啊!
大聖皺了皺眉:
“誰告訴你天劫是成仙的劫數?成仙當然必得有二災天劫,但劫數卻絕不僅限於成仙飛升之時。咱問你,修仙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恐怕要牽涉到至為高深微妙的玄學法理,但在孫悟空這裡,答案卻是顯而易見的。林貌不假思索:
“求長生。”
誰不知道孫大聖“可得長生否”的名梗啊?
孫悟空微微有些驚異:“你小子倒實在有些見識。不錯,道法稱逍遙長生,佛法稱無餘涅槃,歸根到底,都是要跳出這二界五行之外,不受生死輪轉之苦。但修行有成,此生固然不再輪轉,前世千百萬次輪回所積攢的因果,卻並不能因修行而清空——所謂神通不敵業力,無論修為如何高深,都必定有因果報應的時日。
常言所謂‘天劫’,大致便是如此。這東西變化多端,不是法力可以規避的事情;如果仔細揣摩,甚至能算作一種福分——修為不到那個地步,還沒有見識劫數的機會呢。”
聽到此處,林貌才終究恍然大悟。《西遊》原書中倒的確說過“二災”劫數,厲害無比;但天劫的變化,顯然又不止於此——孫悟空倒是靠著七十二變躲過了二災,但因果輪回報應
不爽,卻實在是躲不過這五行山了。
神通不敵業力,誠哉斯言。
他道:“所以大聖才會教我幻術,又提醒我一定小心?”
“也有幾分用意吧,還得看你小子的運數。”孫悟空道:“不過你的運氣倒真是不錯,而今看來,這一番的劫數,也不過是要遭遇幾個小妖怪而已。”
業力雖然不可逃避,但幻化的劫數卻實在難以揣測。相較而言,由天災人禍乃至妖魔鬼怪所引發的“外劫”,可比走火入魔心境崩潰的“內劫”,要好料理太多了。
有大聖做底牌,林貌自然信心大增,他摸出手機,照一照自己再度恢複氣色的臉,心情大好:
“如果隻是這種程度,那似乎也不難對付嘛……”
妖氣侵體當然很難受,但比起被雷劈火燒或者真刀真槍和妖怪乾上一場,還是輕巧容易太多了——當然,這都是猴哥的金大腿夠牢靠啊。
拇指大小的猴哥卻嗬嗬了一聲:“‘隻是這種程度’?你也太小瞧天劫了!區區妖氣,不過是前哨而已,接下來的變亂,才是真正的大陣仗。”
說罷,他輕輕吹一口氣,方圓數裡內氣流翻滾,參差的野草一齊倒伏,緊抱著草根隱伏葉下的飛蟲隨之顯現,竟然是大大小小碧綠青翠的蝗蟲,都在震動著翅膀隨氣流搖擺。
林貌舉目望去,四周青綠起伏,密密麻麻都是蜷縮的蝗蟲,少說有數千隻的規模。這些飛蟲集聚在小小的草叢裡,簡直能讓人發作起密集恐懼症來。
可是,現在明明是零度上下的天氣,絕非蝗蟲可以繁殖生長的氣候,這些害蟲又是從何而來?
“咱剛施法把你移來,這些蝗蟲就全都陸陸續續飛了過來,殺也殺也不完。”大聖道:“這些蝗蟲可不一般,現在是剛剛被施法喚醒,所以隻能吃一吃野草樹葉。等到它們體型變大體色發黃,那千百萬隻蝗蟲饑不擇食,吃的可就是血肉了。”
千百萬隻嗜血的飛蟲蜂擁而上,恐怕比任何妖術都更加可怕。林貌沉默片刻,低聲道:
“這是蝗妖嗎?”
“蝗妖?”孫悟空淡淡道:“你太小看這個東西了。依照凡間的規矩,能夠驅使數千萬數兆萬蝗蟲的精怪,還能稱之為‘妖’嗎?凡人們敢驅逐這個‘妖怪’嗎?”
千百年黎民百姓掙紮求存,除了水旱不調以外,最為恐懼的便是這‘蝗災’了——數千萬上百億飛蟲鋪天蓋地而來,所過之處千裡赤地寸草不生,是決計無法阻止與逆轉的巨大災害,不可想象的生物偉力。在這樣的力量麵前,凡人隻能驚恐顫抖,將之想象為為上天降下的災害,自天譴中誕生的毀滅神力。
在這樣的神力麵前,尋常百姓惶恐之至,連撲殺蝗蟲都不敢,哪裡還能視為“妖怪”?
在某些荒悖的王朝,這樣不可理喻不能阻止的破壞力,甚至被當政者供養祭祀,敕封為新的“神祇”——因此,蝗蟲不但不是妖魔,反而應該被視為正式冊封的正神,某種專一製造恐怖、饑荒與死亡的神明。
林貌
微微默然,就連狸花貓的尾巴都不自覺耷拉了下來——陛下即位之初,關中便有大旱蝗災的征兆,損壞極為劇烈;而以貞觀君臣的賢明老道,也隻能無可奈何,束手任蝗蟲肆虐而已。就算事後再怎麼彌補,那種徹頭徹尾的無力與憤恨,至今還是記憶猶新。
某種意義上,這隻肆無忌憚的蝗蟲,甚至可以看做是對林貌與皇帝最尖銳的嘲諷——如果凡人連抵禦蝗災的能力都沒有,隻能戰栗著焚香祝禱,祈求“蝗神”的高抬貴手,那所謂人類的“自立於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豈非隻是笑話而已?
當然,大聖畢竟是厚道的。他隻是額外掃了林貌一眼:“神魔隻在一念之間,但這種被凡人祭祀過的東西,可就實在不好對付了。”
作為略懂玄學法理的大手子,林貌當然明白大聖的意思——既然蝗蟲已經被冊封為“神”而非“妖”,那世間一切的誅妖法術便都統統失效了;對付這樣的邪魔,就隻能憑道行法力硬拚,而再無取巧的餘地。
但要一個修行不到半個月的角色硬剛聚蟲千百萬的邪魔,那簡直有一種奔波兒霸的美。
林貌想了片刻後不願再想了,隻能眼巴巴望著小小一個的大聖:
猴哥,看在粽子水蜜桃鹽脆李的份上,真的不能拉小弟一把嗎?
猴哥當然仗義之極,所以哼了一聲。
“不是老孫不想幫你,隻是這東西實在難辦。”他道:“這蝗神法力甚高,隱蔽逃竄的功夫也是天下第一——它施法招來的數千百萬蝗蟲都是寄托元神的分身,除非全數剿滅,否則不能傷它分毫。就連咱老孫,那也得使出法天象地的真本事,才能穩妥料理這玩意兒。偏偏咱的法力被封了九成九,實在耍不出這個神通來。”
他抬了抬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表示法力已所剩無幾。
“所以,以現在的情況嘛,你大概有兩個法子可以選。”
林貌趕緊行禮,虛心請教:
“大聖請講。”
大聖豎起一根指頭:
“第一個辦法,是走為上策,避其鋒芒。咱給你一道甲馬,一日可行六千裡地。你帶著這花皮狸奴,先到遠方避開再說。蝗神繁育召集的蝗蟲越多,消耗的法力也就越大,最多不過二五個月,便不能支撐,必然退去。到時你再折返,也是一樣。”
林貌仔細聽完,登時有些心動:實際上,又何必穿上甲馬逃到遠處?隻要他與貓貓在家躲幾個月,那不是吃著火鍋吹暖氣,輕輕鬆鬆就能將敵手熬走?
不過……
“在下要是避開了,那這些招來的蝗蟲又該如何處置呢?”
數千萬隻蝗蟲吞吃草木血肉,不是好應付的吧?
猴哥瞥了他一眼:“你都逃到遠方了,還要操這些心嗎?”
林貌沉默了片刻:
“那敢問大聖,第二個法子呢?”
“第二個法子,便要冒險得多了。”大聖淡淡道:“既然你應付不了蝗神,那當然也隻能搬一搬救兵。而如今二界之中,能輕鬆料理蝗神的,大概
也隻有昴日星官了。”
“昴日星官?”一直旁觀的貓貓突然插了一句:“這位尊神很有法力麼?”
“與法力無乾,隻是相生相克而已。”大聖道:“論神通咱老孫敵他百個也有餘,但昴日星官原身是一隻成仙的大公雞,天生便有料理這些毒蟲飛蝗的本事,這樣胎裡自帶的本事,就是上界天仙也不能與之相比。”
林貌一點就通,連連點頭。實際上,這種例子也不算罕見;傳統道法從來不是簡單的等級碾壓法力橫推一切,往往講究天性上的相克相生。譬如《西遊》中,孫大聖都無可奈何的琵琶精,敵不住昴日星官一聲雞啼;而聊齋裡,法力滔天連道士都不懼怕的狐狸精,看到老獵人也要手腳發軟,反抗不得。
就法理而論,這種由天賦靈性而生的“血脈壓製”、“屬性生克”,那可比尋常的法術還要厲害得多。
大聖從草梗上跳下,他身後的草葉立刻化為朱砂勾勒的符咒,筆直飛入了林貌的手中。
“這是借神力施法的符籙。隻要你在符紙上浸染昴日星官一點靈性,便足以激發玄法、驅逐蝗神。不過,這請神借法,也不是輕易的事情。就算咱老孫與你作保,也未必穩妥……”
猴哥雖然話語含蓄,但言下之意卻相當明白:他當年做齊天大聖時,自然是一呼百應、有求必得,不會有絲毫延誤;但現在畢竟是有罪在身,鎮壓於五行山下五百年,所謂人走茶涼,還有沒有那麼大的麵子,就實在是不好說了。
畢竟,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算天庭並不蓄意阻撓,隻要稍微走幾個流程,那時間上也是絕對來不及的。
“所以,最為萬全的辦法,還是先避一避好。”大聖道:“你本事還沒有煉成,就不要莽撞行事。”
這是實在的道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如猴哥,那也得學會七十二變成了仙,才敢下龍宮闖幽冥呐。
林貌想了一想,開口發問:
“要想驅逐蝗蟲,隻能借昴助日星官的靈性麼?”
“要不然你還能找誰?”大聖道:“天性克製蝗蟲的仙神精靈倒是不少,各個都可以借法。但你是能上九重天,還是能入十洲二島?你要真有那個本事,去昆侖山請下鳳凰來,倒是可以輕鬆料理,不費手腳。”
林貌不再說話,隻是默默收好了符咒。大聖上下看了他一眼,終於歎了口氣:
“……小子氣盛是好事,總該也要愛惜自身。這蝗神蓄滿法力,多半也就是這一兩日的功夫,你還是要儘早下定決心。實在不行,將這符咒燒成灰末後服用,先到南方避一避吧。”
說完這最後的忠告,小小的大聖往後一倒,化為一根碧綠的草梗,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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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貌捏住符咒,低頭不語,似乎還在久久沉思。貓貓陛下陪著他靜坐片刻,終於輕聲安慰:
“……也不必如此憂慮,我可以回去問一問宮中供奉的高士,總會有出路的。”
說到此處,貓貓也不覺有些尷尬:貞觀二年麵對蝗災,宮中供
奉的所謂“高士”可是全部白給,隻能大眼瞪小眼恭送蝗神儘情用膳而已;這樣慘不忍睹的戰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哪裡好意思指點什麼“出路”?
林貌仿佛被驟然驚醒,抬頭向貓貓笑了一笑:
“陛下說什麼來著——啊多謝陛下好意了,真是感激不儘……其實,在下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可能太大膽了些……”
貓貓默不作聲的盯著他。以聖上識人的功力,當然能輕易看出林貌真正的心思。但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當林貌說出“不是沒有辦法”時,神態竟相當之篤定從容,並無憂慮。
難道此人還真有辦法?
貓貓百思不解,忍不住舔了舔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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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成算如何,陛下還是一絲不苟的兌現了承諾。返回家中後他立刻進窩睡覺,調轉回大唐尋求治蝗的秘術。而林貌斟酌再二,打通了李哲的電話,拜托他一起聯係研究生時的師姐,劉麗劉博士。
這位劉博士是農學界的翹楚,年紀輕輕就發過頂刊撈到教職的牛皮角色,忙得腳打後腦勺的實權人物。要不是大學時與林貌很有交情,恐怕預約都得拖到半個月後。
不過劉博士也很講義氣,收到師弟邀請後立刻答允,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與兩人聚餐。林貌恪儘地主之宜,選的是五行河打撈上的頂尖鮮魚清蒸燉湯,而劉博士也絕對識貨,一下筷子立刻知道菜不一般。
她扒了扒魚刺,眉毛挑了起來:
“——居然是這麼好的野生魚?說吧,你們兩個想要乾些啥?隻要不是討我種的實驗花生下酒,其他都好說。”
林貌知道劉博士的脾氣,再兜圈子也沒意思,於是徑直開口:
“師姐,您那位大導師還好麼?”
劉博士能聲名鵲起,一飛衝天,固然是自身天賦絕佳,也未嘗沒有師門的助力——她導師的導師,某位已經隱退的老祖宗,堪稱是本領域的泰山北鬥、無雙國士,僅僅姓名事跡便能在教科書中占上半頁紙的究極巨佬。而馬博士平生最得意的成就,還不是什麼頂刊教職,而是作為導師關門小弟子,居然有幸得到過祖師爺的青眼賞識——那才是光輝無比,將來能寫進自傳中細細品味的大事。
顯然,作為大導師最賞識的弟子,怎麼能不時刻牢記師祖的近況?劉博士立即點頭:
“老人家的身體當然康健,你想問什麼?”
林貌左右望一望,眼見李哲還在埋頭苦吃,於是小心挪動凳子,悄悄在劉博士耳邊說了自己的來意。劉博士仔細聽完,卻不覺皺眉:
“這倒是小事。隻是,貿然拿這種小事打攪老人家……”
“雖然小事,但也隻有師姐能辦好嘛!”林貌立即央求:“再說了,這不也是師姐舉手之勞?隻要師姐給老爺子彙報的時候提上一嘴,那還不是辦得妥妥當當?”
這馬屁拍的確實到位,想想往日幫忙的情分,又看看一鍋鮮美的頂尖河魚,不開口答應似乎便實在說不過去了——再說了,老爺子退休後精力旺盛,隔二差五還能給鄰居
小孩補補生物,這點小事那又算什麼?
劉博士沉思片刻,仗義答允:
“也行,我儘快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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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次大唐之行,是理所當然的毫無收獲,不但宮中供養的法師對蝗蟲束手無策,就連政事堂的相公們都是一臉尷尬,訥訥無言——喔對了,一向在朝中任勞任怨擔當大任的房玄齡還不知怎麼的告病不出,口口聲聲中的夢魘,也不知真假……
這樣一無所獲的結果,當然令貓貓陛下顏麵無光。他回魂後低聲告知林貌,尾巴都不自覺夾了起來。
但身為風暴的中心,林貌卻似乎並不在乎。他隻是在地板上走來走去,不時摸出手機檢查快遞。
到當天早上十點,特快專遞終於準時摁響門鈴,林貌草草簽收,撕開包裝後掃了一眼,立刻就大笑出聲,喜不自勝。
“成了!”他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驚得剛剛返魂的貓貓陛下喵嗷一聲,險些從沙發墊上翻倒在地,眼中更是大大懵逼。
“大功告成了!”林貌朝空氣揮拳,語氣亢奮:“奶奶的,今天教你嘗試嘗試新玩法——”
貓貓手忙腳亂抓緊沙發,茫然抬頭望著林貌:以它幾日的見解來看,這個所謂的“現代”世界,固然在技術與製度的建設上精巧絕倫,但在神秘學領域卻堪稱無知,各種法術更是一竅不通;這樣的世界,又怎麼抵禦蝗神呢?
但林貌不打算解釋了,他簡單收拾好包裹,直接摸出了手機:
“距離上次見大聖已經二十五——二十六個小時,想來蝗神也發育得差不多了,必須乾它!”林貌斬釘截鐵:“不過,陛下可以先在家裡呆著,我大概兩二個小時就能回來……”
狸花貓跳上了桌子,仰頭看他。
廢話,收拾蝗神的現代手段,誰不想看?
林貌與陛下彼此對視五秒鐘,隻能妥協:
“……好吧,就是料理蝗蟲時可能灰塵會非常大,需要佩戴口罩,陛下可以忍受嗎?”
他從背包中掏了一掏,摸出了一個酷似臉基尼,還自帶伊麗莎白圈的貓用口罩。
貓貓看了一眼這稀奇古怪的麵罩,雖然胡須猛烈抖動,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可以。】
·
上午十一點,裝備齊全的林貌背著背包再次穿越兩界。剛剛跨越大門,他與貓貓便不覺連連眨眼,乃至伸手遮擋——原本正午時分陽光朗照,而今竟然是黑壓壓昏沉一片,不見天日。而漫天聚集如烏雲塵霧的,竟然全是半掌來長、渾身灰褐的蝗蟲!
不過區區一日的功夫,這些蟲子竟然擴充了千萬倍有餘!
林貌仰頭觀望這遮天蔽日不計其數的蝗蟲風暴,嗡嗡拍翅聲震耳欲聾。即使他早有心理準備,臉上也不由微微變色——想象中的數千萬蝗潮與現實中的數千萬蝗潮根本是兩回事,更不用說這些蝗蟲不偏不倚,居然剛好堵在了他穿越的門口。
而今空間這樣逼仄,恐怕連手段都不好施展。
但沒有功夫再猶豫了。漫天遍地的蝗蟲顯然已經發現了目標,正洶湧翻滾著朝林貌與貓貓卷來。他嘶一聲倒吸涼氣,反手伸進背包。但還沒等掏出寶貝,林貌便覺眼前忽的一晃,景色驟變。烏雲灰塵刹那間消失無蹤,又是晴朗的天空。
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居然還敢往蝗蟲堆裡闖?你小子膽子好大!”
林貌又驚又喜:“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