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克裡斯走進弗雷德的房間時,發現他不在床上,也沒有坐在地毯上玩遊戲。

壁爐裡燃燒著火焰。

室內縈繞著溫馨的氣味。

桌上的零食和水果還沒有動過的痕跡。

沙發上的毯子亂糟糟地搭在扶手上,沙發角落裡堆著一大堆還沒有拆封的禮物——來自弗雷德的朋友們,還有艾伯特轉送來的粉絲的禮物,以及丹麥那些還沒有忘記他這個常年不露麵的掛名一樣的王子殿下的人們。

小巧的黃銅色拆信刀就放在桌角,說來也巧。克裡斯知道今年外婆為弗雷德準備的聖誕節就是一把拆信刀。

昂貴無比的拆信刀。

純銀打造的小刀做工非常精巧,細膩的花紋布滿刀身。手柄處有一處獨特的圓形設計,上麵是鏤空雕刻的獨屬於弗雷德裡克的章紋——那章紋由極其寵愛孩子的伊莎貝拉親自設計,是弗雷德裡克身份的象征。

從二十世紀30年代起,皇室遊艇Dannebrog號已經為很多王室家庭成員服務過,其中包括接待國家元首等正式活動,也包括夏季度假等私人活動。遊艇以丹麥旗命名,幾乎所有的家庭成員十八歲生日都在遊艇上度過。

本來或許今年的四月份能在王室遊艇Dannebrog號上為弗雷德舉行他的十八歲生日派對。但以弗雷德裡克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這恐怕還是不可能了。

克裡斯歎了口氣,繼續向房間內走去。浴室的雕花木門沒有亮著燈,克裡斯順手幫弗雷德稍稍打開窗戶的縫隙,然後敲響了書房的門。

沒人回應。

克裡斯挑了挑眉,徑直推開了麵前的木門。

弗雷德果然在裡麵,他手中正捧著一本書坐在桌後,桌上擺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熱茶,白瓷盤裡放著些茶點,淋著巧克力醬的甜甜圈被咬了一口。罪魁禍首的唇邊還殘留著他沒舔乾淨的巧克力醬。

聽到動靜後小王子抬起了頭看向他,弗雷德疑惑地歪了歪頭:“克裡斯?”

“叫大哥。”克裡斯走進了房間,這裡明顯要比外麵冷一些。壁爐的火熱沒能感染一門之隔的空氣:“你在看什麼?”

“克裡斯。”弗雷德笑了笑,闔上書本把書名指給他看:“弗吉尼亞·伍爾芙的書。”

克裡斯站在桌前,稍加思考後,想起了這位女士除去寫作以外的另一項成就:“‘王子秀’?”

1910年2月10日,弗吉尼亞·伍爾芙假扮阿比西尼亞的門達克斯王子,她弟弟亞德裡安假扮她的翻譯,賀拉斯·科爾假扮英國外交部官員,鄧肯·格蘭特等人假扮成弗吉尼亞的隨從,前往韋默斯訪問英國海軍的“無畏號戰艦”,得到了熱情盛禮的接待。整個騙局設計得□□無縫,完全將艦隊司令威廉·梅伊蒙在鼓裡。這個天大的玩笑後來經報紙披露出來,國防力量的虛有其表和官僚體製的空具其殼遂引起朝野震驚,英**界和外交界頓時陷入了極度的尷尬。

“yep。”弗雷德點了點頭,闔上了書放在桌上。眨巴著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看著他,像是疑惑他為什麼突然來找自己。

好笑地揉了揉弟弟軟乎乎的金毛,克裡斯問出了自己一心想問的問題:“你想不想邀請你的朋友來阿美琳堡玩?”

“邀請他們來玩?為什麼?”弗雷德裡克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們有沒有什麼節目,也不是什麼節日,為什麼要叫朋友來玩?

克裡斯一時語塞:“因為…”他也講不出個因為所以,隻能訕訕地摸摸鼻尖:“因為這裡的景色不錯?你也從來沒有帶朋友回過家?”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擔心他的病情,如果有朋友在的話他或許會恢複的更好一些吧?

“克裡斯。”

但他的寶貝弟弟顯然比他想象中的要敏感、聰明的多:“懷特醫生說了什麼?”

“我說了叫大哥…”克裡斯反射性地回答道,他低下頭對上弟弟的眼睛,心道怪不得弗雷德今天會這麼乖,乖巧地任由他擼毛,原來一開始就察覺到了不對。

“也沒有說什麼…隻是說你可能還沒全好。”

“這樣嗎?”弗雷德轉過頭趴在桌子上,目光盯著不停地冒著熱氣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克裡斯垂下眼,一下一下地用手指順著手下的金毛,手感很好。妹妹自從到上高中的年紀後就再也不讓自己碰他的頭發了。而弟弟更是掌握了神乎其神的技能,每次都能精準地避開他蠢蠢欲動想要擼毛的手。

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他比弗雷德要大六歲,在弗雷德小時候表現出心理障礙的時候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但他那時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弟弟會總是把自己藏在角落裡假裝自己不存在。他隻以為他性格就如此。

小時候瑪麗的願望是做一名騎士解救被惡龍帶走的公主,她看不慣總是躲在角落裡發呆的弗雷德,覺得他沒有男子氣概和英勇的騎士精神。便總是跑來拉住他的衣角向他抱怨,埋怨弗雷德不理會自己的行為。

但她到底還是愛著自己的弟弟的。

媽媽伊莎貝拉作為王儲,偶爾會跟著外婆一起出席各種各樣的活動。她很忙,要協助外婆完成各項工作,還要不斷地學習,進修。爸爸安德烈·馬斯也很忙,他甚至常年不在丹麥。

家庭教師和管家並未對弗雷德平時表現出的與正常孩子該有的表現無異的行為投以任何關注。

最後告發這一切的還是瑪麗。

她拉住了疲憊的伊莎貝拉,皺著小臉告訴媽媽:“你的天使寶貝兒又不願意理我了,他看上去比被惡龍囚禁的公主都要傷心。他是上帝派來替那些罪人祈禱的天使嗎?可不可以上帝彆讓他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弗雷德已經很累了,他能不能隻做我弟弟,不要再做其他的事了?”

伊莎貝拉大驚失色地請來了心理醫生。

接著他記得媽媽摸著他的頭告訴他,弗雷德和其他的孩子有些不一樣。他太好太優秀,所以上帝希望人們像愛自己一樣愛他。

手指尖如同絲綢一般的觸感讓克裡斯的思緒放空,良久,他突然聽到弟弟開口。

他說:“對不起。”

這句道歉如同刀刃一般直直插入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