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在心中歎了口氣,他站起身。
弗雷德挑了挑眉等著他朝自己走過來,但英國人卻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打開了那輛老野馬的後備箱,從透明的小箱子裡拎出一個明顯裝著什麼花花綠綠東西的半透明餐盒。
貝爾朝著弗雷德揚了揚手臂,他手上的小餐盒也隨著他的動作上下晃動,不經意勾起的唇角像是在對鐵憨憨弗雷德表達自己最誠摯的嘲諷:“還有一盒蛋糕呢,小弗雷——”
本來是害怕弗雷德餓才準備的東西,現在卻成了變相教訓他的工具。
弗雷德:“...”
...
對弗雷德來說,拍攝又一次回歸到了正題上。
李安雖然嚴格,但他的脾氣比起詹姆斯·卡梅隆來說簡直算得上是相當不錯。
雖然一樣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環境的選擇上,比如為了一片光影、為了玻璃上留下的色彩都要耗費幾天的時間反複調整,但如果是演員本身的演繹有些問題,李安會耐心地暫停下來,為演員做些指導一點點給他講戲。
當然,也有可能李安的耐心是因為金主就在旁邊,向來節儉的他這次能夠毫不顧忌成本地拍攝。
道具選取也根本不用擔心。
背靠金主爸爸,哪怕是十個“海洋之心”都分分鐘給你拿出來當道具。
更何況本身,《在黑暗中等待》就並不需要什麼價格高昂的道具。
拍攝的過程中隻需要不斷地細化情感。
在弗雷德看來,想要演好伊萊並不難。
他拍攝的第一部電影就有阿爾·帕西諾以拿到了奧斯卡最佳男主的“盲人”表演作為指導。
坦白說,職業輔助係統的升級既有好處,也有明顯的壞處。
壞處就是,他拿著第68屆奧斯卡金像獎的名單,他忍不住反複思考自己究竟應該將角色演繹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拿下奧斯卡。
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想要仔細雕琢。
甚至是每一個眼神,每一次肌肉的顫動。
他忍不住思考李安那句說到一半就改口的話:“為什麼會叫在黑暗中等待?”
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故事?
大概是因為他同伊萊一樣。
都沉浸在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
他有思考過他的人生。
如果他沒有和貝爾交流過,如果他還是那個茫然無助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對突然出現的家人束手無策懷有滿腔愧疚感的孩子。
他會選擇怎樣的人生?
他遠沒有任何人想象的那麼好,他膽小他怯弱他無處可逃。他渾身上下都是致命的令人厭惡的缺點。
如果無法擁有光,如果對家人始終懷有愧疚,如果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活著沒有任何支撐,如果死亡甜美地像是楓糖漿。
然後某一天,永恒的黑暗中就突然闖進了點點的光芒。
該怎麼演好一個盲人?
弗雷德向阿爾·帕西諾取了不少經。
但阿爾飾演的盲人與伊萊終究是有著不同之處的。
中校哪怕雙目失明,依舊強迫自己不放下驕傲,像是一個正常人那樣生活。
伊萊雙目失明,哪怕他曾經天真無邪擁有過這世界,但失明後人們帶給他的卻是恐懼。
他害怕獨自外出,害怕獨自拄著盲杖在黑暗中試探著前行,但他最害怕的還是用車喇叭不斷地催促著他的人。
比起雙目失明帶來的黑暗,他更怕的是這世間的“黑暗”。
但兩者又有著相同之處,對於中校和伊萊來說死亡的味道甜美而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在黑暗中等待》中究竟誰才是盲人?
是因為車禍失去了視力的伊萊?
還是在世上行走卻對黑暗視而不見的人們?
無法適應社會生活的人甚至會被天真無邪的孩子厭棄,嘲諷。
但這病態的舉措卻好像已經成為了社會的主流,人人都說:“如果你無法適應社會,那就活該被淘汰。”
無論誰都羨慕那些遊刃有餘的在這個社會上儘情發光發熱的人們。仿佛世界就是他們的遊戲場,不用付出多少努力,也能夠得到大家的喜愛而不被厭惡不被排斥。那麼“無用”的人呢,是不是活該連人的基本,連世界溫和的擁抱都無法擁有了?
伊萊和塞維爾與這世界格格不入,哪怕是竭儘全力用顫抖的雙手推開與這世界連接的大門,鼓起勇氣在陽光之下行走,也像是一個空蕩蕩的玻璃瓶,陽光隻會透過杯壁,灑在身後。
《在黑暗中等待》講述的並非隻是一個普通又縈繞著曖昧氣息的愛情故事。
而是如同弗雷德所說的那樣,兩個孤單的靈魂的相互碰撞,相互舔舐。
沒有人規定人生來就喜愛喧鬨,有時哪怕沉浸與黑暗之中,有著另一個人的陪伴也能夠擁抱世界。
李安看著鏡頭中的畫麵,覺得他在這些片段之中,找到所謂“溫柔”的感覺。
那是一種不需要聲音,在黑暗中產生的,由靈魂、由跳動的心臟發出的共鳴。
貝爾的表演也確實讓李安驚豔了一把,他喜歡貝爾臉上那種極力掩飾的情緒。他試圖把自己當成一個隱形人,但出於善良的本質,很多時候,他無法對一個盲人遇到的困難視而不見。
天氣很冷。
在美國的小城鎮裡,人們多住彆墅。彆墅通常是單獨的建築,所以人們取暖時,大多會采用取暖油。每家的地下室有一個鍋爐,負責供暖和燒水,地下還有一個大油罐。油罐的管子一頭連接著鍋爐,另一頭則在屋外。當專門送取暖油的車子到來時,屋主就在房外打開管子的蓋子,送油的工人便像給汽車加油那樣用油槍向管中輸送油。
需要取暖時,不用專門到地下室去。隻需要打開樓上的裝置,調節油閥的開度大小。
對塞維爾來說,他認為這隻是一場意外。
但伊萊卻是在心中存了試探的心思。
幽靈先生或許隻是為了避免他自己踩到玻璃?
有一個人躲藏在自己家裡,不管怎麼樣想,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吧?更何況這位“幽靈”先生還很有可能是在地鐵站將一位先生推下了鐵軌的殺人犯。
如果把油閥開大,然後裝作睡著的樣子。這樣的話,或許可以把那位“幽靈”先生嚇得跑掉吧?他應該並不想死吧?或者,他一定會慌亂起來吧?那時一定會弄出巨大的聲響吧?那時他就可以順利成章地打電話報警了。
雖然很容易引起火災,但他會在心中數著數字,感受著室內的溫度,一定會在危險發生前將油閥關小。
懷著這樣的心思。
伊萊開大了油閥,然後躺在了沙發上。
他本打算裝睡,但或許是太過疲憊,又或許是沙發太過舒服,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一開始貼著牆坐在陳舊的毛毯上的塞維爾並沒有感到有什麼異樣,甚至溫暖的室內讓他覺得非常舒適。
但很快,塞維爾就揚起了眉梢,一副疑惑又訝異的樣子。
溫度一點點攀升,讓塞維爾忍不住懷疑地下室的油罐是否還安然無恙。
不會是著火了吧。
借著毛毯掩蓋聲音的塞維爾緩緩撐起身,他的目光一秒都沒有離開躺在沙發上的伊萊。
那個孩子究竟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假睡著了?
他深怕那雙冰藍的眼睛會突然睜開,直直的看向他的方向。
如果他隻是在閉著眼睛的話,他稍有動靜發出的聲音一定會很快就被他察覺到。
壁爐中的木炭因為淋上了暖油,火焰大得簡直像是隨時能從裝有防護措施的壁爐中衝出來。
塞維爾咬緊牙關。
壁爐雖然建造的很深,但也耐不住火焰的勢頭太猛。能夠將一切都吞噬的火舌仿佛像是在黑暗中舞蹈的惡魔。
油閥的聲音大的嚇人,踩著的木質地板似乎也已經用了十幾年,不注意踩下去就可以立馬發生嘎吱嘎吱的聲音。伊萊會被他吵醒的,他一旦醒過來就會立馬發現房間裡有人,接著就會迅速打電話報警。
但...就算被發現了也無所謂了!
再不快點把火關小,火焰就要燒到距離壁爐不遠的沙發了。
火焰舞動著。
他甚至都不敢躡手躡腳地移動過去,而是飛快拿起了一旁的毯子擋在壁爐與沙發之間,大步跑了過去,抬手扭小了閥門。油閥的聲音不管他怎樣小心翼翼,都大的可怕。
火舌飛快地燒焦了毯子上的一小片區域,白色的毛毯很快就染上了一片焦黑。
但如果不是這條毛毯,被燒傷的恐怕就是塞維爾的皮膚或者沙發了。
塞維爾看了看依舊蜷縮在沙發中睡得香甜的伊萊,忍不住鬆了口氣。
鏡頭前的李安都忍不住鬆了口氣,勾起了唇角繼續看下去。
塞維爾臉上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表情,因為火勢太大太熱他額角都溢出了細小的汗珠。塞維爾抬起手擦了擦汗水,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看著手上的毯子:這條小範圍被燒焦了的毯子怎麼辦?
遲早會被他發現的。
塞維爾臉上一瞬間露出了慌亂的神情,沙發上的伊萊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突兀地睜開,就好像他並沒有睡著一樣。
塞維爾恐慌地看著他伸了個懶腰,收回手摸索著沙發一點點站起身。
他就站在他麵前。
那雙冰冷的如同浮冰一樣剔透美麗的眼中倒影著他自己的身影。
被抓住了嗎?
近的呼吸聲一清二楚,甚至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小醜,拿下了金球和奧斯卡這麼多提名。恭喜。
最近有點喪喪的感覺碼不好文,沒有想要的感覺。文寫的很奇怪,越寫越不滿意,感覺哪裡都奇怪,節奏也莫名其妙的寫不好日常又寫不好事業。(鞠躬道歉)非常對不起小天使們,可能還是會大修文,對不起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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