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釁(1 / 2)

顧惟薄唇一抿雙手一撐,就坐到了輪椅之上,冷冷視線掠過宋衍,然後一推輪椅離開。

宋衍:……

真是個彆扭的孩子。

不過動作倒是挺敏捷的,嗯,這是個好事,顧惟能夠照顧自己,就不用他來操心了!

而且顧惟終於願意說話了,讓宋衍鬆了口氣,他原本還怕顧惟想不開,現在願意開口,說明自己沒白忙活。

宋衍搖頭失笑。

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吃過晚飯就準備睡了。

晚上照例睡在一個床-上,第二次宋衍輕車熟路,都懶得和顧惟打招呼,直接往外側位置一躺,很快就睡著了。

黑夜中,顧惟聽著身側之人均勻的呼吸聲。

他依然睡不著,但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對他做什麼。

………………

宋衍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命人將回門禮給顧家送去,還表示一定要禮節到位。

然後讓人去請大夫,今日顧惟該換藥了。

席大夫很快就過來了,他看到顧惟這次坐在輪椅上,微微詫異了一下,然後開始查看顧惟的傷勢。

這些天宋衍不要錢的靈藥往這裡送,又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席大夫看顧惟傷勢恢複的不錯,人氣色看起來也好了許多,並未再受到什麼傷害,可見宋衍聽了話沒胡來,再看宋衍總算臉色好了點。

這紈絝還不是無可救藥。

席大夫認真給顧惟換了藥,對宋衍道:“下一次半個月後我再來,注意傷口不要沾水,偶爾也要出去曬曬太陽,不能總是悶在屋子裡。”

宋衍從善如流,微笑:“我知道了,有勞席大夫了。”

說著讓人送席大夫出府。

宋衍回頭上下打量顧惟一番,目光慈愛如同老父親,看樣子顧惟恢複的不錯,不枉費他花的錢,有鈔能力就是好啊。

宋衍心情不錯,推著顧惟的輪椅到了院子裡,垂眸輕笑:“大夫說了,要多曬曬太陽。”

免得整日陰沉沉的,年紀不大,心思卻深,年輕人就該陽光一點嘛。

顧惟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宋衍推了出去,陽光倏然灑落下來,他下意識眯起眼睛,絲絲暖意從皮膚上滲透下去,驅散了陰寒之意,血液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顧惟垂眸斂眉不說話,誰要這人多管閒事的。

不過他到底也沒有離開。

有利於恢複的事情他不會反對,早日養好身體,才可以擺脫這個紈絝。

宋衍也不管顧惟同不同意,直接搬了把椅子過來,就往顧惟身邊一坐,丫鬟們立刻將炭盆和小食都搬了過來。

宋衍愜意的往軟墊上一靠,一手拿著一個話本,換了個慵懶舒服的姿勢,悠然自得的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宋衍轉頭對顧惟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顧惟懶得理他。

宋衍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他唇角揚起:“這是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故事。”

顧惟:“……”

宋衍一邊翻著話本,一邊娓娓道來。

故事講的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少年,從小寄人籬下備受欺淩,突然有一天,機緣巧合得了絕世秘籍,成功修煉成了絕世高手,報複了傷害過他的人,將殺死他父母的凶手繩之以法,是個暢快淋漓的報仇的故事。

顧惟一開始神色有些冷,有些不耐。

可耳邊傳來男人溫和淡然的聲音,抑揚頓挫,柔和舒緩,像是冬日暖陽下一縷微風,讓人不知不覺的聽了下去,連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待在這個人的身邊,仿佛被他的氣息所浸染,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平和。

罷了,他愛說就說吧。

顧惟微微闔下眼簾。

宋衍一口氣講完了這個故事,抬眼一看,身旁丫鬟們聽的津津有味,但顧惟卻是一副愛答不理,似乎要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過他也不氣餒,喝了一口彩裳遞來的花茶,彎起眼睛對顧惟笑道:“這個不喜歡?那我再給你講一個,唔,講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故事吧。”

宋衍輕咳一聲,翻開下一個話本。

這次的主角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家中人人都看不起他,從小到大都很是卑微,經常受人欺辱,結果一次意外救了一個老人,誰知道老人竟是空玄境上的仙人,老人感念庶子心善,收他為親傳弟子,還將他帶回了空玄境。

幾年之後麵臨為禍世間的魔族,那一家人顛沛流離,過得十分淒慘,彼時再遇到那個庶子,對方已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他們隻能苦苦哀求,但庶子不為所動,他說,當初你們欺負我時,我也是這般哀求的,你們又是如何呢?

丫鬟們激動的鼓起了掌來:“說得好!對付不要臉的人就該這樣!後麵呢後麵呢!少爺您快講呀!”

宋衍講完了這個故事,側眸看向顧惟,欲言又止。

顧惟總算沒有再裝睡了,平靜無波的黑眸看著他,仿佛要看看他,到底什麼把戲。

宋衍覺得自己說這兩個故事,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但顧惟半點反應也不給,讓他心裡著實有點沒底,他隻是希望顧惟早日解開心結,振作起來,畢竟未來會是光明的。

宋衍輕咳一聲:“你作何感想?”

顧惟眼底浮現一絲譏誚之色。

感想?

他可不會像話本裡的這些人,如此心慈手軟,若是他,就會將那些人剝皮拆骨,全都殺了。

若要報複,就該如同黑暗中狩獵的野獸,一擊斃命,不給對方掙紮的機會,更不需要對方的哀求懺悔。

這些故事委實無趣的很。

眼看顧惟興趣缺缺,不願搭理的樣子,宋衍無奈,看來隻好挑明了。

宋衍定定看著顧惟,眼神認真,目光灼灼:“既能絕處逢生,定可否極泰來,我相信你也一樣。”

他說了這麼多,是想告訴顧惟,過去所有苦難造就你的現在,你也可以像故事中的人一樣,將那些痛苦統統踩在腳下。

最終無堅不摧。

顧惟落入宋衍認真的雙眼,半晌,仿佛連呼吸都慢了一瞬。

所以這家夥講了這麼久,其實,隻是想說這一句話麼。

何必……如此麻煩。

顧惟有些狼狽的彆過眼睛。

他從未見過如此囉嗦又不要臉的人,誰稀罕他說這些了。

宋衍見顧惟這般模樣,也不知顧惟聽進去了沒有,他幽幽的歎了口氣,人要是把什麼都憋心裡,心事多了容易憋出病的。

正準備再勸幾句,有仆從來通傳:“少爺,董管事來了。”

宋衍回過神,昨日宋德遠答應過他,會讓家裡管事來找他,於是不再管顧惟,起身和管事去了書房。

月落城的事情,可是耽誤不得。

直到宋衍背影消失在門口,顧惟才又抬起眼眸,看向前麵空蕩蕩的方向,眼底神色複雜。

這些天,和宋衍的接觸讓顧惟一度很迷惑。

這個人,和他聽過的見過的……似乎都不太一樣。

紈絝風流的外表之下,實則是很溫柔的一麵,自從成婚以來,不但沒半分逾矩行為,還處處為自己考慮。

他對他很好。

但是……

若非是這人當初的糾纏和求娶,自己本也不必遭受這樣的羞-辱。

曾經,隻要一想到這個人對自己的覬覦,就令他感到惡心,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可現在,再想到這個人對自己的喜歡,竟沒了那般厭惡不耐,甚至就連那憎惡殺意……也有了瞬間動搖。

顧惟微微握緊手。

不該如此,才是。

………………

宋衍來到了書房。

董樹是宋家的大管事,也是宋德遠的心腹,他奉宋德遠命令來見宋衍,心中其實是有些不耐的,奈何宋德遠下了命令,讓他務必配合宋衍。

想起宋衍曾經的紈絝做派,董樹隻當自己陪太子讀書,大不了就是虧些錢。

董樹恭敬道:“少爺有什麼要求,儘管吩咐。”

宋衍並不在乎董樹內心如何想的,直接道:“我想與月落城通商,采購月盈花做成胭脂和藥丸,運送到宿明城來售賣,並在月落城置辦產業。”

董樹沉吟道:“少爺的想法不錯,隻是前往月落城路途遙遠,若是遇上魔族或山匪……”

宋衍微微一笑:“我記得宋家也聘請了不少門客,派修士護送就是了。”

董樹皺眉:“派修士門客去做這樣的事,恐怕大材小用得不償失。”

宋衍挑眉:“董管事覺得應當如何?”

董樹:“讓鏢隊押送物資就是了。”

宋衍心中冷笑一聲,真是太敷衍了。

如果隨便聘請一隻鏢隊去送,沒出事皆大歡喜,出了事就回來告訴自己,這條路行不通,總之以最小的代價將自己給打發了。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宋衍收起臉上笑意,神色冷淡下來:“目前宋家的生意基本上都在宿明城,共有鋪子一百六十二個,上月盈利七千八百三十六兩,虧損五千九百八十八兩,實際利潤一千八百四十八兩,同之前相比已經連續下降了三個月,我說的可對?”

董樹沒想到宋衍一下子能說出這些,十分意外,怔了怔道:“說的沒錯。”

宋衍端起一杯茶,低垂眼簾,淡淡開口:“宿明城就是這杯水,杯子隻有這麼大,水也隻有這麼多,對手卻不會自己變少,若隻是故步自封,盯著眼前一畝三分地,固然看起來保守穩妥,但繼續這樣下去,能得到的隻會越來越少。”